第12章 第 12 章

在大安朝,铁矿与盐、炭相同,均是收归朝廷分配,不许私自持有,在防止地方官员与豪强商贾勾结的同时,也是为了避免哄抬价格,导致普通百姓没有能力购买。

其中尤以铁矿的管理最为严格,因为铁可打造武器,易引起地方诸侯割据,动荡朝政。

但是即便铁政管理甚严,依旧会有监管上的漏洞,在利润足够的情况下,总有人会仗着天高皇帝远,私自倒卖、收归私有。

郡行位于大安朝的极北部,用最快的马不停歇地跑,想要来到京城也需要至少六日。

因为地处边境,再加上气候严寒,这里是抵御匈奴外敌的防线,也是这样的一个地方拥有大安朝目前最大的铁矿,当它发生私下倒卖事件,可想而知皇帝会有多震怒。

他派户部侍郎冯子愕作为钦差去查这件事,注重的是他本身的廉洁与他没有被任何皇子拉拢的背景,但是却朝堂内却无人知晓,看似无欲无求的冯子愕,野心比任何一人都要大,在皇上还没有选定太子人选之时,他就选择了归顺大皇子。

悄不声息,存在感极弱的冯子愕,任谁都不会想到他会在私铁一案中起到怎样的作用,就连手下幕僚众多的成王安祁哲也没有想到大皇子会有隐藏如此之深的棋子。

但是老天助他,只不过路过抄家丞相府的时候与秋沧雨的一个对视,他便认定了这是一个颇有野心的女人,于是鬼使神差的答应了她的请求,他用秋沧雨自身的安危换来了一个聪明的头脑。

让他能够在本来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的太子之位的争夺中,瞬间多了重量级的筹码。

既然冯子愕是大皇子的人,那么他就绝对不会在私铁一案中保持中立,而正巧是大皇子眼中钉的他,也必定不会落了好。

私铁背后所隐藏的势力不仅仅是一个,他也好、大皇子也好,没有一个人不在打着它的主意。

既然如此,他便利用自己在官场的暗桩,先把冯子愕调查的路堵死,大皇子绝对想不到,他以为的万事皆具,早就没有了东风。

一直跟随着成王的侍卫李威在回府之后,才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

“王爷,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冯子愕,再把我们的人手安排进去?”

因为冯子愕作为最重要的一环,若保了他的安全,那么这一路上所遇到的官员,从太尉到县令,便不能有一点差错,所铺之网甚大,他不懂王爷为何不选最便捷的一条路,而是听了那个女人的话,从冯子愕走出京城的那一刻便开始布局,劳神费力。

安祁哲在走出秋沧雨的房间之后,便没有了风流的笑容,他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万事皆在掌控的自信,才更加符合他千尊万贵的王爷身份。

在教坊司连杯茶都没有得到的安祁哲,在润口之后才施施然问道。

“你以为父皇为什么会选择冯子愕作为钦差?”

李威犯了难,他直觉能够让王爷问自己的问题,必定不会是自己所想的那般简单的答案,但是却又不能像个木头一样一声不吭,只得硬着头皮恭敬回答道:“属下以为,应该与他本就是皇上一手提拔上来有关,再者,他家世清白,没有牵挂,不容易受到威胁。”

端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听了他的话之后,指节分明的手轻轻敲击着桌面。

安静让李伟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说的很好,你以为,连你都能够看出来的事情,本王会不懂?”

“不敢!属下——”

他慌张着就要跪下。

动作被男人的挥手打断。

“父皇九五之尊,金口玉律,许是上了年纪,猜疑之心日渐加重,若是此时指出冯子愕的罪名,不但不会得到嘉奖,反倒会引来父皇的不满,不管指派哪一位在他看来还算顺眼的官员来揭发这件事,都不过是步秋丞相的后尘罢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威,陈公公安静地站在他的身后低头不语,只看着自己脚下的那块砖,像是一个耳聋老人。

“你以为此时揭开这块布会有利于本王,会重击大皇兄,实际上却是不仅谁都讨不了好,还会使得本王在他心中落下猜忌,为何他都不知晓的背后隐情本王会知晓?是不是本王还有更多他这个身为皇帝都不知晓的事情?”

随着他耐心的解释,李威的额头鬓角有冷汗缓缓滴落,这些内因,本不应该是他这样一个小小的侍卫有资格听见的,即便他跟随王爷多年,成为王爷锋利的刀,去处理过很多见不得人的阴私,他也绝对没有能够得到王爷悉心解释的资格。

他的心脏急速跳动,危机感瞬间涌上全身,不想要再接着听下去,可是却又更不敢打断饶有兴致的王爷。

主位上的男人看着陈公公为自己添茶,却没有再度拿起茶杯,他的眼睛没有看向满头冷汗,身体轻颤的侍卫,而是捏着菩提珠串,缓声道。

“只要踏上行程,冯子愕就会在不知不觉间成为本王的棋子,他遇到的每个人,每件事都在本王掌控之中。私铁背后的得利者太多了,但是当父皇决心调查此事,最后的得利者必定会是本王,皇位之路上的绊脚石,也是时候清理干净了。”

菩提珠串被摩挲的轻微声响戛然而止,就像是弹奏中的古琴一曲终了,满室寂静。

李威意识到了什么,立马就要下跪求饶,却被陈公公用一个眼神,示意破门而入的侍卫把他的嘴堵住,不要吵闹了王爷的耳朵。

当他涕泗横流地被拉下去之后,安祁哲挥手让陈公公也一起退下。

年老的陈公公经过刑罚之地的时候,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表情淡漠冷酷,当那哭喊的声音逐渐消失,地上的红色液体也被训练有素的府内人员快速清理干净之后,才假模假样地摇着头,语气中带着唏嘘。

“明知道那是王爷的美人,还敢看的眼珠子都不转了,要是真能活过今天反倒是王爷性子变温和了。”

他身后毕恭毕敬跟着他的小厮听了这话,一句没敢多问,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腰弯的更深了。

“忠心耿耿的侍卫多看秋大小姐一眼,尚且如此结局,也不知那尚公子之后又会是何种下场。”

陈公公看向府外的天,红砖绿瓦遮挡住一大片视野,但是不妨碍他知道那边就是镇国公府的方向。

沙哑沉闷的声音如同年久失修的古钟,听不出是讽刺还是悲叹。

“虽食色性也,但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啊。”

世界线中对于‘尚水白’的一生不过寥寥数笔,成年后不久便因为犯下大错被镇国公废除了世子之位,然不仅没有丝毫悔过之心,行为做事更是变本加厉,终日沉迷酗酒与青楼,年纪轻轻就离开人世,用自己这短暂的生命证明了镇国公看人的准头,衬托出了其弟尚水皓的优秀。

若不是因为他的弟弟是男主角的有力竞争者的话,想必他连个露脸的机会都没有。

只一个普普通通的短命公子哥而已。

尚水白从这具身体里醒过来的时候,正是原主即将堕落的开端,从此‘黄|赌’于一身,在所有人的眼里再无可救药。

对于‘尚水白’的一切,尚水白没有什么多余的看法,他唯一比较在乎的是,这镇国公府连带着大门上的金粉,到底还能抠出来多少黄金,他今天晚上去见媳妇的花费还没个着落呢。手里面捏着刚刚从当铺拿来的一摞银票,还惦记着镇国公府的家底,虽然‘黄|赌’的‘尚水白’没有了,但是现在这个‘吞金兽’尚水白,在镇国公的眼里面,估计也是同样的逆子罢了。

这不,坐在首位的镇国公在他承认了自己这两晚的确如传言所说的那样整夜厮混教坊司之后,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

“来人!来人!把他给我关起来!”

十一万两黄金啊!

他捂住胸口,那可是他腰包里的钱啊!

尚水皓也在尚水白承认了自己的确如传言般花费了巨额黄金之后,掩下了眼中的愤恨。

因为镇国公还在场的关系,即便他捧着热乎乎的世子之位想要出言讽刺,也不好太肆意。

于是他委婉叽道:“我知兄长对府中事物一向不关心,银白之物也不放于心上,可这一晚的花销实在过大,而且我镇国公府一向感天恩食俸禄,若是陛下得知……”

他的话给怒火中烧的镇国公醒了脑。

没错,他们公府虽说在面上有几家铺子,还有良禽千亩,但是主要嚼用还是来源朝廷俸禄。陛下心思细腻,不喜官员拢财,若是此事传进陛下耳中的话,定会怀疑府中进账。

十一万两黄金实在不是小数,到时候万一惹来疑心,就算是他这等承恩祖荫,没有实权在握的公候,也难免会惹来猜忌,而猜忌的后果……

看看曾经荣宠的丞相府现如今破败如斯,就知陛下一怒有多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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