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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忽然开口:“首座大师,这一切,都是无幻的选择,自己犯的错,同任何人都不相干。妙空同我师尊俱都不知情。罚妙空的戒杖,无幻愿一并领了。”
他实在不忍心连累无辜。
妙空根本不知情,一切都是在荒岛上发生。
妙空朝夕同他相处好几年,又还是个小孩子,他哪里忍见小和尚被戒杖打坏了。
玄真怒目看他,眼中锋芒犹如刀锋,无幻却恍若未见,动都不动。
好半天,玄真才道:“老衲信妙空真不知。但无幻你自己总是知道的。今日,对着佛陀,还敢不翻然改悔?”
和尚沈默了一瞬,终于道:“无幻无话可说,只求首座大师降下责罚。”
玄真简直气笑了,侧头对玄空大师道:“师兄,你都亲见。不是戒律堂不辨是非,实是无幻冥顽不灵!”
玄空只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按律处罚吧。”
这个孩儿,确实同佛门无缘。
他面上淡漠,内里却有一颗赤心。
无幻这是要保护他所钟爱的女子。
他宁愿承受所有污名,也不愿在天下滔滔非议中,那个女子被人作为谈资,被千夫所指。
他想要保护的人实在太多。
他不忍心妙空挨打。
他伤痛师徒即将永别。
他宁愿牺牲一切也要陪伴所爱的女子……
这样至情至性的无幻,哪里适合强留在般若寺中为僧?
鸟儿长齐双翼,也总要放出去翺翔云天。
“好!戒律僧何在?”玄真蓦然大吼。
诸僧一起应道:“诺!”
“无幻不守寺规,六根不净,玷污佛门!今为正寺风,以儆效尤,着受戒杖四十,追回法碟,注销寺籍,永不准踏入佛门!”
玄真又问:“无幻,你服是不服?”
四十戒杖,完全不贯注真力,也要打得半死……
门外窥看的玉京,倒抽一口凉气。
和尚却只是淡淡合什,行礼道:“弟子心悦诚服。”
玄真看他肯伏法,总算消了些气,正要将手中的戒令扔出。
玄空忽然又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1。他既叫了老衲二十载师父,总归是老衲没有教好他。”
“这四十戒杖,便由贫僧领那头二十杖罢。”
“师兄!”
“师叔!”
“师叔祖!”
一片惊呼声响起。
玄真忙劝:“师兄,怎可如此?无幻不守清规,是他一个人的过错。”
“如依师兄所说,弟子获罪,师父连坐。世间千万沙门,俱是我佛弟子。千载以来,犯错者不知凡几,难道我佛都要一同连坐?”
无幻更是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个响头,哽咽道:“师尊,你这是要折杀弟子啊!无幻一身犯错,一身受之!”
“累师尊受辱,徒儿……徒儿还不如当场自尽!”
他的语声,颤抖的身躯,都显示出和尚真正伤了心。
“师叔……”
“师叔祖……”
无数呼声中,玄空大师自左侧蒲团站起,自己走到戒杖处,脱了袈裟,只穿半旧僧袍。
趴到行杖刑的蒲团上,道:“佛陀普照众生,坐下弟子人数众多,难免良莠不齐,哪能与老僧同无幻之师徒相等。”
“无幻自四岁,由老僧亲身接入寺中,朝夕常伴膝下。他的佛法武功,为人做事都是老僧一手所教。”
“而今,犯下大错,老僧又怎能置之事外?”
无幻听闻,终于泣不成声:“师尊,是无幻错了,连累您老人家……”
他再也没法说下去。
玄真不忍道:“师兄,你如今已届八十高龄……哪里承受得起……”
底下众僧一片哀求:“师叔,不要啊!”
“师叔祖,保重身体啊!”
玄空微微一笑,回头向身边的戒律僧,道:“妙谛,打吧。”
年轻僧人妙谛拿着戒律杖,手脚无措,不知怎生是好。
看玄真半天都没有表示,玄空眼神又一直催促。
妙谛战战兢兢地举起手中的戒杖,却迟疑着不敢打下去。
他求救的目光看向玄真。
玄真也被这情况弄得呆住了。
“打吧。”玄空微笑。
妙谛一咬牙,戒杖就要往玄空的臀部落下。
“不!”一声凄厉的惊呼,原本跪伏在地的白色人影猛然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