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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他一进门,一片粉光肤雪就扑入眼帘。
玉京已经除了湿透了的衣服,只是拎着干净的僧衣遮挡住要紧的地方。
可她生得霞明玉映,肤如凝脂。
这样半遮半掩,比一览无馀更加要命。
“无幻,你跑什么……”屋子里传来玉京本来有些暗哑带着魅惑的本音。
和尚唬得赶紧左看右看,生怕被人听见屋子里是女郎的声音。
幸好,雨势很大,暴雨劈里啪啦砸在青瓦上的声音,足以掩盖一切的动静。
何况,不时还有惊雷炸响。
“阿京,你快洗,莫要病了……”和尚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声音虚弱无力。
“嗯。”里边传来玉京的应承声。
她果然不再调侃他。
但和尚并没有好受些。
他只恨自己习武,耳力实在太好。
一扇薄薄的木门,挡不住撩水的声音,轻轻的笑声,喘气的声音……
从前,在船上,他也曾听见过这些奇怪至极的声音。但,当时的他还什么都不懂,只是发自身体反应的烦躁,避到了甲板上。
如今,他却连避都不敢再避远——如果,他走了,有人过来找他,无意中闯了进去……
识破玉京是个女郎,他名誉受点损,他倒也无所谓。他本就打算回了般若寺,就同师尊坦白。这圣僧的名誉,迟早都会全无。
但,他就是不愿,别人也看到玉京这个样子。
那样的玉京,他只想藏起来,只想一个人……
和尚忽然擡手给自己一个耳刮子,深觉自己无耻。
其实,他却不懂。
告子早就说过:“食色,性也”。最重礼教的孔夫子尚且也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这,本来就是人的本能。
和尚也只不过是一个二十五岁的青年男子,他自小修炼定力,禁欲节制。却绝对不是天生的无欲无求。
没有体验之前,尚能克己绝欲。
但,孤岛上癫狂的七日七夜,那种让人如登极乐的滋味,那种两个人,两颗心连在一起的感觉,让正是血勇年纪的他辗转反侧,念兹在兹。
他只是一直在尽全力约束自己。
情和欲的滋味,一旦尝试过,就如洪水出闸,横贯万里。
岂是人力可以阻止?
越是约束克制,越是心猿意马。
越是心猿意马,他越苛责自己。
他在般若寺从小所受的教育,让他容不下这样的自己。
何况,这里本身也是佛寺,是待他如神明的通泉寺。
和尚愧悔难言,千思万绪,呆立在屋檐下。
直到“吱呀”一声,木门开了。
和尚才如梦初醒,擡眼看过去。
新浴过的玉京肤光胜雪,整个人白得发光,一头青丝如瀑布般垂在外披的方巾上。
婀娜的身姿被他的僧袍遮的严严实实,看上去似乎很端庄。
可是,一走路,波涛汹涌。
和尚蓦然跳起,忽然冲过去,裹住玉京,两人一起跌进客房。
门紧紧关上了,修长的手指没忘记插上门闩。
“圣僧想做什么?”玉京笑声轻盈。
和尚猛然放开了手,解释:“我只是不想别人瞧见。”
“哦,我信的。”玉京笑意盈盈,因为洗浴拿下了西洋镜片,一双波光粼粼的眼,如搅乱的春水。
和尚低眉垂首,不看她。半晌,才问:“下这样大雨,你过来做什么?淋得一身都湿了,回头病了,又嫌药苦。”
玉京声音委屈巴巴:“我如果不过来,就要同小和尚们一起睡了……”
和尚心头惊跳,擡眼去看她,心中只觉万分荒唐。
这通泉寺又不是皮条客,怎么可能让女郎同小和尚一起睡……
和尚忽然反应过来:玉京是女扮男装呀!
她的身份又不是贵人,留宿寺里,多半是要睡大通铺的。
就是和尚自己,在般若寺从小也是睡大通铺过来的。
只是,后来民望越来越重,举国都敬他为圣僧,才渐渐有了自己的房间,才有了小和尚妙空贴身照顾。
玉京是女郎,确实不能和臭男人们挤一处。
和尚一指自己的大床,道:“阿京就在这里将就一宿罢。你被子湿了,盖这床就是。”
玉京没想到和尚这么好说话。她还以为他会同从前在楼船上一样,处处避嫌,恨不得立时赶人。
所以,她才磨蹭半天,先把澡洗了,让自己舒坦了再说。
“哎。”她答应一声,一溜烟钻进了被窝。在被窝中将僧袍脱了,递出来搁在床头柜上。
等她将自己盖好,裹成一个大胖蚕宝宝,才想起:和尚又睡哪?
是要……两人一起大被同眠吗?
她的脸蓦地绯红,只将头埋到被窝中,不肯看和尚。
谁知,耳边一直听到声音,和尚的动静反而越来越远。
她蓦然将头钻出,正看见他自柜子里新拿了床被子,单手抱着,另一只手在开门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