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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古朴肃穆的戒律堂,水花四溅,到处都是水声丶洗脸声。
戒真戒备的走在排成一排的僧众前,逐一检查。
盏茶时间后,他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除了死在门外的“妙有”,其他人都是他们自己。
可见,那种惟妙惟肖的人皮面具,且还得长期揣摩要冒充对象的言行,才不会被身边人一眼识破,所需的时间和人力实在不小。
他们渗透进来的人,还十分有限。
“妙言呢?”玄真问。
座下弟子立即答:“妙言师兄今日轮值,在寺门外守门。”
妙悟道:“师兄他没在门外呀,刚刚我同妙谛去打水,没见着人。”
玄真皱了皱眉,道:“听证大会散了,你们再去找找。”
他们口中的妙言,此刻正躺在长草中,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两位老僧心思都在阴谋暗害无幻的事上,妙言只是一个小沙门,他的行踪放在一边没有管。
“师兄,戒律森严,庶民王子同罪。虽风波叠起,无幻破戒,总是不能不罚。”虽然中途很多波折,玄真维护般若寺中戒律的心还是很坚定。
玄空点点头:“无幻还没出寺,已经风雨欲来。今番出寺,只怕会卷起惊涛骇浪,但望天下百姓可以安稳度日。”
他叹了口气,道:“打罢。”
这一次,玄真不肯假手于人,他亲自一根根戒律杖检查过,是否淬毒,是否有钉子。
这一次,为了不横生枝节,玄真指定这次的戒律杖,由妙谛一个人来打。
连执行的妙谛,他都亲自探了脉息,确定并无威猛怪异的功夫在身上,这才一伸手,重行甩脱戒令:“打”
妙谛再不留手,高扬起戒律杖,一杖狠狠往无幻臀部打去。
“嗯……”和尚即刻就是一声闷哼。
躲在殿外的玉京都快哭了。
光听声音,就知道妙谛下手有多重。
和尚向来都是非常克制的人,喜怒哀乐面上都淡淡的。
这样一个人,被打得当众闷哼!
她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打在他身,痛在她心。
何况,和尚会承受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他要光明正大,再无羁绊的和她在一起。
不管玉京在想什么,妙谛的第二杖又落下。
戒律堂一片肃穆,僧人们全都一片敬畏。
盛誉如圣僧,犯了戒,都被打这么惨。
他们当然要引以为戒,更加小心。
师祖丶师叔祖没说话,妙谛当然不能停。
第三杖又高高扬起,眼看就要落在和尚身上。
一个青衣人影飞扑而至,伏在和尚身上,牢牢护住他。
玄真都无奈了。
这师徒两是怎么回事呀?
今日,就当着这样多僧众,在那出演你护我,我护你吗?
他正要开口,馀光却陡然瞥见身侧稍远处蒲团上的青色僧袍一角。
玄真惊得蓦然侧头看过去。
他的一双眼,正对上玄空湛如秋水的一双眼。
什么鬼?
师兄人就坐在自己身边!
那扑过去,护住无幻的又是哪个和尚?
却说妙谛年轻,功力也不强。
这本来是玄真挑选他独自行刑的原因——纵使他也被人收买,打人时偷偷贯注了内功,他一动手,玄真就能看出不对。
就算第一杖来不及救,也不至于打死了和尚。
结果,到了真有事时,妙谛的浅薄功力,根本就没办法控制自如。
他虽然明明眼睁睁看到有身影飞扑了过来,手上的戒律杖却根本止不住去势,依旧狠狠往下落。
就在这时,一直就没反抗过的和尚动了。
他的身影迅疾如风,双手反客为主,将覆盖住他的青色身影牢牢抱住,一个翻滚,就从那人在上他在下的位置,转变为他在上,牢牢将那身影护在怀中。
“啪!”这一棍落下,依旧重重打在和尚身上。
他怀中的人却“啪嗒”丶“啪嗒”眼泪珠子掉个不住。
“你怎么来了?你哭什么呀?你被打着了?”和尚顾不得被打处火辣辣地痛,慌忙问那人。
玄真简直越看越稀奇。
他看得清清楚楚,无幻怀里的也是个和尚。
那人只是拼命摇头,抽抽噎噎地说:“我……我没有被打……可是,他们……他们打你……”
可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妙谛举着戒律杖,转头问:“师祖,还有二十七杖,还打不打?”
玄真一瞪眼,道:“当然打。”
“哦。”妙谛举杖,又要朝两个人打去。
“慢!”玄真赶紧喊住了他。
戒律杖停在了半空中。
“哪来的小沙门?”玄真大声问。
和尚怀里的人,似是这才发觉是在大庭广众,反而往和尚怀中躲得更深了一些。
就这么一个动作,玄真已经看见那人光亮的头皮,黝黑的皮肤。
顿时,叫道:“妙语,是不是你?你怎么赖在你师……圣……无幻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