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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将军暗笑不已。

不知怎的,他就爱看玉京吃瘪。

虽然,目下对和尚的维护,已算是同一阵营。

但不妨碍,他爱看玉京笑话。

她恶狠狠瞪他一眼,他赶紧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

“小兄弟倒是风雅的很,吹花嚼蕊,颇得上古先贤遗风。”宛王的声音慵懒,又带些漫不经心,让人听不出他是调侃,还是出自真心。

玉京扮演的是个穷苦南越少年,对贵人反唇相讥形象就崩了,只好恨恨地隐在心里,不说话,筷子伸长,使劲夹了一筷子罗汉斋中的白果,塞住自己的嘴。

楚鸿雨曼声吟道:“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1……”

他的语声忽然停了,定定看住和尚。

只见,刚刚还在呼唤玉京的和尚,忽然伸筷,将自己瓷盅中的汤绽梅的梅花夹了,丢入口中,缓缓咀嚼。

“阿兄,还真是维护玉京小哥。”楚鸿雨沈默半晌,终于含笑道。

和尚很平静:“贫僧只是见贤思齐,追慕屈子遗风,果然满口芬芳。”

两个人都从容自若,神情雍容。

但其间暗含的针锋相对,在场人人都听得出。

王元冰看看这位,又看看那位,没出声。

周云舟倒是看着盅中白梅一笑道:“时花入馔,倒不止是追求风雅。就说这汤绽梅的花材白梅花,芳香行气,可舒肝和胃,有胸闷气短,头晕目眩症状的,便可做白梅饮,用上一旬即解。2”

他说的全是医药上的知识,众人只能频频点头听课。

和尚展颜笑道:“云舟老大人高明,花材本就是我杏林常用药物。”

泉台法师也一筷子夹出自己盅中的白梅花,丢入口中,咀嚼半日,笑道:

“这白梅花同老衲的岁数也差不多大了,记得幼时我初入寺庙,它才与我齐高。如今却也是遒劲老树。这许多年,老衲饮过许多白梅花饮子,却是第一次试嚼它的风味。”

他笑容可掬,连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果然满口芬芳,味道甘甜。”

听到人人都维护自己,又说起吃,玉京可来劲了,她笑嘻嘻道:“我会好多种花肴,菊花金饭丶雪霞羹丶广寒糕丶藤萝饼丶荷花酥……可惜时节不对,荷花却又没开,不然我一一做了,请诸位大人品尝。”

和尚想起在船上吃过那碟玉京亲手炸的玉兰花,不由淡淡一笑。

他气质本来冷如冰雪,这一笑,却好似春风吹冻,让人眩目。

宛王忽然不说话了,一双柳叶眼幽深,目光在和尚与玉京间梭巡。

一顿饭,吃得玉京好不辛苦。

在南越,除了一年一次的国典,她从来都是无拘无束,只管公主府大门一关,想怎么淘气就怎么淘气。

之前,在使团的大船上,她每顿饭几乎都是同和尚单独吃。并不需要应酬旁的什么人。

这一次,看似平平常常就几个人的小聚,却因为这个居心叵测的宛王,总让人吃出刀光剑影,剑拔弩张的感受。

通泉寺的斋菜,在这种氛围下,她吃得都不香了。

吃过斋饭,和尚忙着同周云舟老大人分工合作,救治使团中受了伤的兵士和百工。

王元冰则去了船舶司,验看在那检修的船只。

李客则重新去布置安排保卫事宜。

自鲤城回东楚都城江都,水程还有不短的距离。而今,使团不但有和尚这样的圣僧需要保护,又多了一位炙手可热的皇子……

他们这一行数度被袭,不能不更加倍小心。

哪一位在使团中出了事,他这个使团副使都会被皇帝陛下拉出来问责。

这颗大好头颅,也不知还保不保得住……

所以,吃过斋饭,李将军就赶紧去点兵点将,并求助最近的军队了。

玉京第一次到鲤城,则自取了银钱,去耍子去了。

因明天答应了鲤城百姓,要义诊一天。

周云舟对义诊也很有兴趣,两人决定合作,都宿在这里的禅房。

宛王本来有自己的别院和豪华的楼船,却偏不去住,只说通泉寺素斋是山家珍味,他在皇都日日饫甘餍肥,鲜衣美食,难得可以洗一洗身上的俗气。

他将禅寺说得风雅敬重,哄得泉台大师高高兴兴,将最好的上房留给了他。

玉京本来是女子,佛寺一般不留宿的,但显然,她女扮男装特别成功,老方丈根本没看出来。

知情人和尚和李将军不可能揭发她。

不知为何,楚鸿雨明明看出来了,却也没有出声揭穿。

泉台大师喜她通透澄澈,也将她留在寺中。

和尚看诊归来,已是亥时。

暴雨忽至,雷声轰隆。

他的僧袍也湿了大半,贴在身上,冰冷。

他身体虽精健,却也不喜欢这种凉衣贴体的感受。

小沙弥替他打了水。

和尚脱了湿透的僧袍,进沐桶中好好洗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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