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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童脸色又青又白。
无幻见他不答,作势又要往前走。
小鸿飞才呜咽道:“我……我也不知道。”
这回话,比他直接承认还要古怪。
玉京望一眼远处。
只见,夕阳将落。
金黄的彩云渐渐变作血一般的紫色,妖异地笼罩在连绵不绝的宫殿群落上。
这东楚皇宫,真是处处都透着古怪!
无幻将人放下地。
玉京和他配合默契,立即弯了腰,问小孩:“为什么你会怀疑你阿娘呀?”
小童欲言又止。
玉京指指无幻道:“他是你大哥哥,小时候也同你一样,经历好多,被逼得都去当和尚了。”
“大哥哥?”小鸿飞有些犹豫,深棕色的眼睛中都是恐惧。
他忽然问:“那你同楚鸿雨……不是,同我二哥哥是不是很要好?”
无幻自来不打诳语,更不骗小孩,摇摇头:“不是,我同他很不好。”
深棕色的圆眼像小鹿一样,一瞬不瞬地看着无幻。
无幻对他安抚地笑。
半晌,小鸿飞终于信了。
他紧绷的小身体稍稍放松了些。
玉京再一次柔声问他:“你为什么会害怕你阿娘呀?”
清清亮亮的童音终于开口:“她……她变了,变得好陌生,好可怕……”
也许是因为同无幻来自血脉中的联系,也许是因为玉京真的好亲切,好安全。
四岁的小童到底将深藏心中的阴霾,全都讲给了他们听。
“她从前不是这样的味道……我阿娘不喜欢胭脂香粉,只喜欢骑马射箭。身上的味道奶臭奶臭的。”
当然,并不严重。
只有朝夕相处的儿子才可以闻得到。
玉京其实是信这种至亲间最微小,却彼此都不会错认的细节。
却为了引小鸿飞多说一些,故意道:“也许她只是在皇宫中呆得久了,没有马骑,也不能射箭。只好弄弄香粉胭脂,身上也就染了东楚流行的香气。”
“不,不!她不止味道变了,还变得好奇怪。”小鸿飞声音中充满了惊恐。
“以前每晚阿娘都抱着我睡,现在,她理都不理我。记性也变得好差,连我今年过生日她亲手给我扎的风筝,都记错。只说送我的是长命锁。可我戴着那把长命锁,却是去年阿爹送我的……”
玉京和无幻越听越是心惊。
小孩子打开了话匣子,就再也藏不住话。
楚鸿飞身体微颤,眼中恐惧加深:“有天晚上,我都睡着了。被尿憋醒,想要起夜,却发现她就站在我的床面前,死死盯着我……”
“就好像,就好像在看一个死人……”
“大哥哥,我阿娘是不是被冤魂附身了?”
玉京勉强笑道:“也许,她只是……只是梦游。”
楚鸿飞转头,瞪着玉京,惊恐地问:“梦游,会连身体都不同了吗?”
“怎么个不同?”无幻声音平静。
小鸿飞犹豫了一瞬,还是说了:“我阿娘从前在北狄草原上,是草原上最美的骑士。她最擅长骑马。”
“但她告诉过我,她这样擅长,也是自小不怕摔打,日覆一日练出来的。”
“她被烈马摔下来过,腿上有条好丑的口子。”他比了比大腿外侧的部位。
“而今,阿娘身上,口子却没啦!”
小童说完,直哆嗦,问:“大哥哥,我阿娘是不是还活着?”
原来,小孩子想象力丰富,往更离奇的借尸还魂方向想了去。
无幻和玉京的脑海中,却同时浮起李衙役被抓下人皮面具的一幕。
北狄公主只怕已经被人换过了。
只是,背后主事之人再料不到,母子天性,又是朝夕相处。七皇子只凭直觉,已经察觉好多细节不对。
一个人,想要完全替代另一个人,不被身边亲人发现,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不!
玉京立即又推翻了自己这个想法。
只怕,冒充北狄公主那人,已经发现七皇子对她起了疑心。
才会站在床前看着他。
也许,当时她就想要弄死他。
但,七皇子是皇裔,他们还有所顾忌。
何况,他才四岁。
幕后歹人再神通广大,也找不出一个四岁的孩子,可以活灵活现冒充七皇子,不被皇帝察觉。
无幻却比玉京还要焦急,他低声道:“只怕,宫中已被人把持了。”
皇帝的“药”似乎问题不小。
与继后一向不对付的后宫一派,北狄公主被人换掉。
她还不知,是被藏起来了,还是被杀死……
那人选择她下手,是因为她远道从北狄嫁到东楚。
这边除了自己的儿子,并没有至亲。
四岁的孩子,他们自信可以随意把控。
贵妃呢?
她又有没有事?
无幻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宰相萧惟月一派,在朝堂也势大得很。
萧家和自己的贵妃女儿,走动频繁。
他们不敢。
玉京不由失声道:“宫外有国师,宫内有继后,楚鸿雨势力遍及朝堂。圣上……圣上他不是被围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