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怦怦”丶“怦怦”……
玉京紧张得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是在说她吗?
这是第一个当场识破她是女郎的人。
在大船上,连李客也是在她西洋镜片掉落后,才看出她是女郎。
露出春波盈盈的一双眼,任谁都不会错认性别。
其他人,根本就没发现。
假扮她的李厨役,也是极力模仿她伪装后的容貌和声音。
和尚更是在两个人双双落水之后,才识破她的真面目。
她对自己出神入化的化妆术,十分自信。
南越宫廷本来就有易容的秘法,她又特别有天赋,几经改良后,除了亲人,几乎没人认出过她。
这美貌王爷竟然第一次见面,就揭破她是个女郎?
细思极恐。
其实,眼前看着如春风拂柳的美男子,相当莫测高深。
他怎么知道,鸟船今天会到港口?
远远停泊的华丽楼船也好,低调奢华的马车也好,显然都是早就准备好的。
为什么一靠岸,他们就被火器狙击?
玉京可不认为,杀手的目标是自己。
为什么明明杀手有火器,这个王爷还敢迎铳而上?
他就不怕一火铳要了他的命吗?
玉京看得出他有意无意的站位,故意挡着最佳的狙击和尚的火力线。
这是笃定了对方不会打他。
她楞了一楞。
他知道有人狙击和尚,他来保护他!
可是和尚为什么理都不想理他?
“阿兄?”玉京总算想起这个明明极亲近,却十分诡异的称呼。
他在唤谁?
“呵。”紫衣王爷意味不明的一笑,并没答话。
玉京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已经垮步正在进马车的和尚脚步忽然一滞,跟在他身后的李将军差点撞上去。
玉京骤然望向和尚,一瞬间想通许多事情。
眼前这张濯如春月柳的俊美笑颜,怎么看怎么可恶。
她忽然声量放大:“原来王爷就是那位逼得圣僧不得不出家逃命的阿弟呀……”
她的声音拉的很长,故意让周围的人群也能听到。
紫衣美男子蓦地脚下跄踉,差点摔了一跤。
他们这种身怀武功的高手,即便是。有人故意暗算他下盘,也不会失态。
实在是再没想到,这位女郎做人这样不讲究。
东楚豪门世家纵然斗得你死我活,面上也从来不曾撕破过脸。
就连和尚这个当事人,被挤兑也只能听着。
她真同东楚贵女截然不同!
人群中“嗡嗡”声四起,这种皇家秘辛,换了平常,这些商贾船主们早都有多远躲多远,舵工苦力们也只敢回去议论。
实在是听闻来的话中,关涉的两个人太过惊人!
“圣僧同宛王殿下竟然是兄弟?”
“他出家是被宛王所逼?”
“没听戏文里都唱‘愿身不覆生帝王家!1’”
这位说话的,显然有些见识。
所说戏文,唱的是刘宋刘子鸾,五岁封王,十岁就被异母兄弟赐死。他临死前发自肺腑的祈愿,正是皇室无亲情,骨肉相残的最好注脚。1
“嘘,你不要命啦?”旁边的文士赶紧拉了拉他袖子,两个人转身往人圈里挤。
还有看过这戏的大声道:“怎么可能,小哥你别红口白牙张口就乱说!大师活佛转世,救过我等性命;宛王殿下仁民爱物,年年都扶贫济危。两人都是顶顶的神仙人物,怎可能是你口中的……”
又有人悄悄道:“说起来,两位长得是有些像,都是我东楚姿容绝世的美男子……”
宛王轻轻地咳了一声。
人群全都竖起了耳朵,听他如何狡辩!
“女郎,你同小王开玩笑不打紧,我东楚子民民风淳厚,真会相信……”宛王一脸尴尬,连声音都透着无可奈何。
玉京即刻知道这家夥不是个善茬,今次他们算是棋逢对手。
她揭破他害圣僧,他就揭穿她是女郎。
果然人群议论纷纷的风向变了。
“这小厮居然是个娘们!怪道这样清秀!”
“大师竟然带了一个女子回来?这……”说到一半噤声了。
马上有人斥责:“少放狗屁!方才你没听见?这女娃子自己也说,她是李将军的下属。关圣僧什么事?”
玉京恨恨瞪着宛王,对方笑容不改,一双柳叶眼中笑意难掩。
她正要回击,本来已经快上马车的李将军折回来拉住她就走。
“你做甚?”玉京想挣扎。
他悄悄道:“你若想害和尚,就闹得再热闹点。”
玉京不甘心不情愿地闭嘴了,被李客拉着,上了另一辆马车。
宛王看着玉京背影,悠悠然一笑,也出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