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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嘴里,将和尚也说做了偷窥春光的登徒子。
看谁先气死!
和尚双手合十,只道:“公主干犯口孽,不怕入阿鼻地狱?”
他只垂目,看也不看近在咫尺,艳如桃李的那张脸。
“本宫说的都是事实。也多谢和尚漏夜送来许多木柴和樱桃。”玉京妩媚声音中,多出一丝戏谑。
和尚目光清清冷冷,一张脸如冰似雪,让玉京恍然觉得,两人又重回了那一天的公主府。
他只是静静看着她,一句难听话都没说。
玉京却渐渐笑不出来。
和尚的神色,绝对不像口不应心。
从前,他会逃避,会不敢面对她,也不敢面对自己。
但,他的确从不曾违背过,“出家人不打诳语”的信条。
他从不撒谎。
玉京脸色苍白,问:“昨夜进山洞的不是你?东西不是你所送?”
如果来人不是和尚……
娇躯不由轻颤。
昨夜入睡,她没缠布帛,衣衫湿透,在山洞口晾干。
如果看到的是和尚,玉京虽羞涩,却更多得意。
如是别人……
南越国虽开放,公主虽不羁,却也不愿被别人看身子。
她要将那人找出来,碎尸万段。
不!
怎能是别人?
那盛海鲜汤的瓦罐,还有火架子,都是自己留给和尚的。
怕他重伤未愈,只肯吃素斋,有工具,饿坏自己。
除了他,谁又会在暴雨中,摘许多樱桃给她,又将火架子和汤罐,木柴全都搬给她?
玉京妩媚生光的大眼睛,笑吟吟看着和尚,逼人的艳色和情意,都快从眼睛里流出。
她也半个字都没说,反逼得和尚狼狈地移开眼。
和尚垂目看向地上,那里堆着玉京拿来的蘑菇丶野果丶桑葚丶竹笋,还有一些草药。
好半天,才问:“公主又在玩什么花样?昨夜暴雨,贫僧一夜未出山洞。”
“更不可能去给一直骗我丶害我,想要辱我清白,毁我立身之地的骗子送东西。”
玉京脸色苍白如纸,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不肯掉下,她大声道:“大师怎么不敢看着我说?”
一滴水从钟乳石上掉下,滴在颈项中,那样寒凉。
她也不理会,任水滴从莹玉般的脖子,滚入交领中。
和尚缓缓擡头,轻轻浅浅如同琉璃般的眼,正对上水波盈盈丶春情欲滴的眼。
他的眼中冰天雪地,寂静无声。
静静看着玉京,一字一字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昨夜,贫僧的确没有外出,也并不知公主身在何处。”
玉京脸上血色尽褪,恍如金纸。
她心知,和尚的人与她近在咫尺,可是心却已相隔千山。
她有些信了。
这样狠心的和尚,真相揭穿,两人决裂,他怎还会怕她冷着饿着?
她只是不肯死心……
何况,东西明明白白摆在她的山洞。
总不能是天上掉下,地上长出?
和尚平静道:“公主还有事?”
玉京茫然摇头,她不知还能说什么。
和尚站起,走到山洞门口,摆手道:“贫僧还要修行,但请公主不要再来相扰。”
雪白牙齿咬着朱唇,眼泪浮上双眸,玉京迅速走过和尚,往山洞外冲。
“公主。”玉箫般的声音,忽然唤她。
玉京蓦地停住脚步,转身。
“把你带来的全都带走,贫僧不需要。”和尚冷酷的声音,足以击碎世间所有萌动的心。
玉京脸色更加惨淡,倔强扬起头,不肯让眼泪掉下。
“你都扔了罢。”她再也不愿待在这里。
这个游戏,她输得彻彻底底。
她远赴异国,想要赢和尚,既是觊觎他的美色,却更希望他臣服。
可如今——
他恼恨她,再也不愿见她。
她的心这样难受。
难受得已不止是一场赌局,一个游戏。
眼泪快要掉落,玉京捂着嘴,迅捷跑了。
从前没心没肺,是因为不曾在意。
一旦在意,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和尚看见她的眼泪。
清晨的辉光,照耀着婀娜背影渐行渐远。
无幻缓缓擡头,他不明白,为什么两人朝夕相处,他都没看出她是一个娇美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