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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刚刚无幻不顾自己,一个劲只给玉京把脉。就是因为自气色观望中,就觉得玉京的形容有些不太对劲。
把过脉后,更加发现脉息不对。
楚鸿雨莫名其妙赞他医术,自然是在点他:他下了毒。
玉京知晓原委,还没说话。旁边的王璧灵忽然问:“鸿雨哥哥,你不是欢喜南越公主,想要娶她么?”
她言下之意,显然是不解,他怎么对他要娶的人,也这么狠?
楚鸿雨仰头一笑,一双柳叶眼似笑非笑,道:“而今,我依然想要娶阿京呢。”
他定定看着无幻。
忽然展颜道:“只要,可以让我那好大哥痛彻心扉,椎心泣血。莫说是貌若天仙的南越公主,就是一头母夜叉,我都喜欢,我都会娶。”
王璧灵怔了半晌,一个字没说。
玉京气恨恨道:“我算是看出来啦!你喜欢我都是鬼话,你根本喜欢的是你大哥!”
在场的人,全都被玉京故意气人的话震住了。
连楚鸿雨都气得要吐血的样子。
无幻忍不住问:“我究竟哪里对不住你?自小,你就害我,诬指我是扫帚星,所有人都以为才两三岁的小孩子不会撒谎,你却自小就懂得怎么构陷污蔑!”
“我被你们逼得出了家,你还不肯放过我。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谋杀,我每年都要经历好几次。而今,我好不容易有了心爱的女子,你又要来抢。抢不走,都要给她下毒……”
楚鸿雨轻轻一笑,柳叶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
“好大哥,你自来就没有错过。你怎么会有错呢?错的都是我。”他笑吟吟摇摇头,“也不是,我连错都没机会错。毕竟,谁会看得见太阳之下的萤火虫,犯了什么错呢?”
无幻怔了一怔:“什么意思?”
楚鸿雨终于撕开面上终年都戴着的“笑容面具”,惨然道:“自出生起,我身边所有人都只看得到你。我爹爹是这样,我外翁是这样,我阿娘也是这样,那些小宫女,小太监更是如此。”
这下,连慕容狐和皇后都不由吃惊了,各自伸手指着自己:“我?”
楚鸿雨点点头:“是啊!外翁你自小就在孤耳边念叨,楚无幻是天降紫微星,绝对不能让他活下去,他如果活着,你站的地方都没有。”
他说完,又笑了:“外翁,你想没想过?我才是你的外孙,你一辈子永远都只记得天降紫微星。除了这五个字,你记不记得我什么时候生日?喜欢吃什么点心?又最讨厌什么香气?”
慕容狐张口结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楚鸿雨又转头看向皇后:“阿娘,你呢,这辈子念念叨叨就是韩雨婷怎么死了都抢走你的爱,她的儿子又如何看见就惹你憎恨。尤其是你想到,父皇称大哥是他和元后的爱情结晶,你就气得发狂。”
皇后每听一句,眉头就蹙得更紧,眼睛里都是恨意。
到得后来,她目中盛满的恨意简直要溢出来了。
谁知,楚鸿雨一句话,又将她这份滔天恨意给击碎了。
“可是,阿娘,你有没有回过身来,看看你自己的儿子?”
皇后呆呆地站着,脸色渐渐变得煞白。
是啊,她这一生,都从来没想过,其实她也有自己的儿子……
楚鸿雨笑容更狂乱,一双柳叶眼中都是悲哀:“还有父皇,最偏心不过!明明你自小就修行出家了,是我日日侍奉在他左右,他却一直只是念着你。几次病重,我都听见他在睡梦中呓语:幻儿,是爹地错了,爹地害你流落佛门,有家归不得……爹地太自私……”
他这几句话竟然学得惟妙惟肖,仿佛是皇帝本人在金棺中开口说话。
“东楚的政务是我帮手处理,他缠绵病床,是我每日尽心汤药服侍。他却总是在疑心我要害他。就连遗诏,都是立的你这个出家二十年的和尚,看都不肯看一眼一直勤谨学习政务的我。”
这些话,他已经憋得太久,憋了足足二十年。
而今,他已经不想再憋了。
宛王大袖轻摆,一个个指向百官丶长公主丶嫔妃:“还有你们,孤每日都在尽心尽力为东楚筹谋,将自己所得全部送给各地受灾的东楚子民,你们却一个个背后,只说我在笼络人心。”
“楚无幻呢?他只是在大疫时医治了好些东楚子民,你们就迫不及待帮他传颂天下。父皇直接封了他圣僧。又有没有人知道,那几年,我都跟着太医院,在到处施药?”
他的声音,说到后来,竟像是哀嚎一般,凄厉痛苦。
直到他不断移动的袖子,对上一双小鹿般纯净的眼睛。
他才蓦然住了口,怔了怔,大袖垂下。
因为,或许,全天下都对不起他。
但是,她从来都没有对不起他。
大家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就一直追随着他。
是他自己,为了他的恨意,一直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