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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贵宾房中。
楚鸿雨站在窗下,竹叶沙沙,竹影婆娑,分外有诗意。
但,他的用心显然并不在此。只蹙着长眉。
忽然一推窗,窗户洞开,如水的月光,披洒在他身上。
显得更加琼枝玉树,人物风流。
他口中轻轻吹响一声口哨,如同鸟鸣婉转。
夜色的竹林中,一条人影翻出,跪在他面前。
“三十七,昨夜你们谁在我身侧。”宛王问。
黑衣暗卫诚惶诚恐:“回主子爷,正是小的。”
楚鸿雨擡眼看他一眼,又问:“那个人的禅房,你也跟去了?”
三十七微颤:“小的去了。”
楚鸿雨长眉蹙得更紧,问:“有谁靠近过禅房?”
暗卫瞧着宛王看他的目光,冷汗涔涔,却又不能不答:“求主子爷责罚!夜雨风狂,你二位又在连续手谈,我以为……”
柳叶眼中寒芒如刀,钉在他身上。
宛王一句话没说,已让他全身巨震。
三十七跪伏在地,道:“小的不慎睡着了。”
他的头紧贴地面,不敢擡起,等待楚鸿雨的责罚。
楚鸿雨却没有说话。
他在思索:三十七这批暗卫,自小受训,最是谨慎。风雨之夜,这么巧不慎睡着?
他摇摇头。
定是有高手,悄悄点了他睡穴,或者像对付自己一样用上了,最高品质,无色无味的迷烟。
空气寂静,只有风吹竹叶声盈耳。
等待就像酷刑,三十七动都不敢动。
好半晌,才又听见宛王的声音:“值守之夜,玩忽职守,你不必再跟着本王。”
三十七大惊,磕头道:“王爷,你饶小人一次!”
柳叶眼中不为所动,继续道:“着你速回江都……”
暗卫这才松了口气,正要答话,却听楚鸿雨凉凉又道:“告知那人,如果再在我身边安插眼线,本王不介意亲手一一拔除。”
三十七汗如雨下。
原来,宛王早知道自己来历……
他向来说得到,做得到……
他们是骨肉至亲。
自己可只是个蝼蚁,宛王一伸手,就能碾死。
这一次,他连求饶都不敢,只是连连道:“是,是。”
楚鸿雨挥挥袖子:“你去吧。”
三十七磕了个头,起身,翻身重新飞入竹林。
“回来。”宛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令行禁止,暗卫的身影又翻飞了回来,依旧跪伏在楚鸿雨身前,静候吩咐。
“回去告诉那人,不要再犯蠢,人都死了二十多年,还同死人争什么?他的事,不准再伸手。”
他的声音平平静静,但每一句话,都不容置疑。
“是!”三十七头埋得更低。
楚鸿雨挥了挥手,话都懒得再说。
暗卫翻走,身影迅疾。
只留下楚鸿雨一个人站在窗下,紫袍华美,形貌昳丽。通身气质高贵,却给人一种遗世独立的孤凄感。
月光如水,照在他身上。月光也孤凄。
清晨。
使团的人起了个大早,驿站的行军也已开拔到通泉寺门前。
人马整装待发。
玉京一夜好梦,被叫起来还睡眼惺忪。
一行人赶到港口,两大艘楼船经过这些时日的检修,重新焕发华彩。
楼船如几层高楼耸峙,锦帆高张。看上去又威武又漂亮。
但真正引得玉京注目的,倒不是已经坐了两个月的船。
只见,海岸港口,人山人海,却全都规规矩矩分开挤在两边,留出宽敞的过道。
东楚使团前行军昂然自路中央走过,紧接着是正使王元冰的马车,轧轧驶过。
车一路行进,帘幕高卷的马车中,王元冰就一路,向路两边的行人拱手致谢。
有些人回应他,他更加精神抖擞。
王元冰的马车后,则是副使李将军,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许多兵丁拱卫着后面一辆很朴素的马车行进。
李客英姿勃发,长相俊美,穿了银光闪闪的盔甲,骑在高头大马上,更加英武不凡。
引得不时有少女,抛掷鲜花瓜果在他怀里。
小小骚动,很快过去。
等到后面那辆,看上去十分朴素的青布围着的马车走过,人群中忽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喊声:
“圣僧,是不是圣僧?”
“圣僧,鲤城人来送您来了!”
“圣僧……”
呼喊声此起彼伏。
连声声海浪,都被盖过。
只见,青布帘子轻轻晃动。
一只手十指纤纤,一扬手掀起了车帘子。
有昨日去过通泉寺外义诊的鲤城人,一下子认了出来,轻呼:“是送我们冰镇绿豆汤的小哥!”
“又冰又爽,还有梅花的香气,我一辈子都没喝过这样美味的饮子。”
更有少女羞答答,向闺中好友悄悄道:“这小哥好秀美,比李将军还要惹人爱怜……”
纷纷议论,只持续了一瞬。
下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见马车中,走出一个神佛般的和尚。
阳光照在他的侧颜上,给他昳丽的容颜,染上一层金辉。
他宝相庄严,白衣如雪。头顶蓝天,背后映照碧海。
让人忍不住想要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