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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寿殿。
宽阔的大殿上,四处都是明黄色的帷幔。
一方匾额高挂,榜书字迹淋漓,细看笔画却有些不足。
四个黑色大字在生辉金底闪耀:明德仁恕。
明黄色的帷幔半垂,穿着龙袍的皇帝半躺着。
他半阖着目,并不瞧身前站着的宛王。
楚鸿雨行礼道:“父皇,今日身体可好些?我从外翁……国师那里带回了他新为父皇炼的药,可要进用?”
听到“药”,睡塌上的皇帝才睁了眼,问:“他自己怎么不来?”
楚鸿雨笑道:“父皇忘了?前几日,您进药用得不好,将丹瓶子都砸了他,还罚他禁足,不许出国师府。禁令没解,外翁哪敢抗旨走动。心中却又挂怀父皇龙体,这才叫儿臣去取了药来。”
皇帝意味不明的眼光,看着眼前的宛王。
楚鸿雨并不惧怕,他只是恭恭敬敬站着,双手捧着丹药瓶子,微笑得无懈可击。
万寿殿安静得针落可闻。
好半晌,皇帝才有气无力地说:“你们总叫朕吃药,吃药……朕的病……”
他还没来得及说下去,就痰涌了上来。
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楚鸿雨忙走至龙床边。
伸手,为皇帝抚背,顺气。
他的手甫一接触到皇帝的龙体时,皇帝身躯轻轻震了一震。
只是,实在没有力气,咳嗽个不住。
楚鸿雨一边为他抚背,一边劝道:“父皇,你进丸药吧,这样咳,这样咳……”
他的话蓦然停住。
皇帝察觉不对,随着宛王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地上的白玉唾壶,不知什么时候已红了一片。
他刚刚又咳血了……
胸口中排山倒海般的痛意,止都止不住。
他只好无奈地点点头。
楚鸿雨忙从丹葫芦中,倒出一颗丹丸。
丹丸只有豌豆大小,通体雪白可爱。
他又亲手给皇帝倒了碗水,这才将人半扶半抱起来。
喂父皇喝水丶吃药。
皇帝只觉得一线清凉,自喉咙蔓延到五脏六腑,人总算舒服了些。
不再猛烈咳嗽。
楚鸿雨又将皇帝身下的枕头垫得高一些,让父亲可以躺得轻松点。
他在忙碌的时候,皇帝一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等到他将父亲重新安置在明黄色的高枕上,皇帝目中的神色,才松动了些。
他柔声问:“阿爹,你可好些了?”
听到这个在幼时,儿子才会唤的,如平常百姓父子的称呼。
皇帝终于叹了口气,半阖上双目,道:“好多了,辛苦你同你外翁。”
“孩儿是臣子,也是儿子,为君父效力,是责职也是荣光,哪里有什么辛苦?”楚鸿雨的态度从始至终都是谦和又恭敬。
皇帝似有触动。
他躺了一会,积蓄出一点力气,忽然道:“你也快二十有四了,早都是时候成家了。今次,父皇为你做主,挑个可人意的,大婚了吧。”
楚鸿雨微笑道:“儿子都听父皇安排。”
皇帝的神色忽然有些感伤。
他半开的目,凝视着挂住窗幔的一根帘钩。
思绪不知飘飞到哪里。
过了好半晌,他的神情更伤感了,缓缓道:“也总归要你自己喜欢。”
楚鸿雨忽然微微一笑,本就好看的容颜好似镀了层光。
皇帝能识天下人心,什么事没见过,诧异道:“雨儿,你真有了心上的姑娘?哪一家的?阿爹为你做主。”
楚鸿雨微笑道:“儿子也不知是不是……”
“你且说来听听。”他越这样卖关子,越引得皇帝也起了八卦之心。
等了半天,不见楚鸿雨回答。
皇帝想起一个人来,问:“是不是你姑姑家的灵儿?你们两自小一起长大,倒确是青梅竹马之谊。”
皇帝说着,说着,嘴角的微笑渐渐不见了。
楚鸿雨恍然未见,笑道:“灵儿妹妹很好……”
他才说半句,皇帝的目光忽然如刀锋般,看住他一瞬不瞬。
王璧灵最不好的地方,就是她是长公主和王元冰的女儿!
这朝堂大半的势力,都被老二拢在手里。
还是这样人心不足?
谁知,楚鸿雨话锋一转,接着道:“可惜,鸿雨自小看待她就如亲妹妹一般。人,又怎能娶自己的妹妹呢?”
皇帝目光投注在他的身上,似是要看穿他的五脏六腑。
好半天,才又问他:“那朕的雨儿,眼光这样高,看中的又是哪家了不起的闺秀呢?”
他倒是真想听听答案。
楚鸿雨含笑出了一会神,腼腆道:“是个番邦女子……”
皇帝不由脱口道:“那怎能做你的正妃呢?”
话音出口,又想到什么,忽然叹了口气,道:“若是真心相爱,你容我想想。”
“究竟是东楚哪个附属小国的女子?”皇帝又问。
楚鸿雨微微一笑,道:“不是附属国的,是我们的友邦,南越承安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