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辽王只是一直告诉他,如今手中的兵马必须用来先夺得皇位,然后就能调派一支大军给他南下。可现在皇帝醒了,他们却如何欺骗皇帝,他们想干什么?想到此处,他再也忍不住,大声道,“陛下,您昏迷不醒的这两个月,如今已经天下大乱。江南岭南五十一郡,两月前就已经全部反了,如今陈深在建康复称帝,复立陈朝,据地数十郡,拥兵几十万。河南李密自称魏公,河南、山南大部份郡县皆已落入其手,李密数十万大军已经陈兵洛阳,再无援军,只怕东都就将落入贼人之手。”
“而那韩破军更是乱臣贼子,他出兵绕道草原,夺了军都关入河北,如今已经占据河北多郡,更是封锁了河东入太行山的几个关口。用不了多久,整个河北就将是辽东叛军所有。陛下,短短两月余,我大隋东南半壁江山已失啊!”
一听到杨义臣的哭诉,杨广也惊愣住了。目光中充满了不敢置信。这怎么可能,才不过两个月,他们怎么可能就夺去了我大隋的半壁江山。那边的杨暕等人也没有料到杨义臣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时都是脸色大变。
裴仁基大步上前,一把从后面敲晕了杨义臣,大声道,“陛下,杨将军当日与我雁门城下追击突厥人之时,曾经不小心摔落马上,头部受到重击。后来又见到陛下突然昏迷不醒,更是忧心如焚,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居然脑袋就出了问题。大部份时间杨将军都是正常的,可时不时偶尔又会脑中出现幻觉,疯言疯语。往日我们也早习惯了,没有想到今日却在这又发了疯,却是惊扰到陛下了。臣罪该万死,马上送杨将军去医治。”
那边杨广还愣愣的站在那里,心中充满了复杂。理智告诉他,杨义臣虽然只是在宫中奍大的赐姓外臣,可实际上杨义臣却如自己的兄长一般。以他对杨义臣的了解,杨义臣不可能会骗他。可是内心深处,杨广却固执的不愿意却相信杨义臣刚才说的那些话。强大的突厥三十万南下大军都已经全歼了,天下又还有哪个敢不慑服在大隋的天威之下。又怎么可能会在两个月之内,大隋就失去了半壁江山?
在内心深处,他也把那一切,当做是杨义臣的胡话。心中烦乱无比,面对着杨暕的那番做作的样子,杨广心中就没有什么好气。挥了挥手,让他们全都退下。杨暕还想说什么,可是多年面对皇帝时的那种懦弱心态,还是让他没敢多留,只能讪讪退下。杨暕等人一退下,杨广沉默了好一会,然后再次提起笔,却是又写了一道手敕。
“诏令,争诏尚书左仆射苏威、尚书右仆射李渊、内史令虞世基、江都留守王世充、西京留守卫文升、左翊卫大将军宇文化及火速入宫晋见。”不过写完手敕,杨广停顿了下,却又将内史令虞世基的名字从中涂去,才交给了内侍。写完敕书,杨广闭目沉思。
一睡两个月,这个时间太久了,久到如今他对外面的局势一无所知。不过隐隐的,他还是觉察到了一丝异样。刚刚他醒来后,曾下口谕,召集三省六部及各统兵大将前来,可是刚刚来的却是他没有召集的辽王杨暕。特别是看到跟着杨暕一起来的虞世基、裴仁基、萧瑀、杨义臣等大臣,越发让杨广感受到了不安。
杨暕曾经是杨广在失去了太子杨昭后,有意栽培,想让其继承皇太子之位的皇子。可惜他的表现太让自己失望,在身为唯一的皇子时,在自己将曾经东宫的那些属官都交给了他之时,他所表现出来的反应,让自己失望到了极点。
甚至有时杨广想想,哪怕杨暕能表现的稍稍好一点点,自己也依然会让他来继承自己的皇位的,毕竟他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古往今来,哪个皇帝继位之前,不是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就连他当年,为了夺得太子之位,那不也是费尽了心机,使出了无数的手段才夺下了太子之位。
可杨暕却好,身为他的唯一儿子,有这样的极好条件,不但不珍惜,却是那么的不堪。而且之前他放他去辽东,表现同样让他不满。上次在雁门,他拥兵三万,却懦弱的躲在崞县不肯救援,更是让杨广对这个儿子没有了半点好感。如今太子失踪,他自己如今的情况他也自知,就算这次醒来,又能再撑多久?他得找一个继承人,将他的大业继承下去。可是难道要让他将他费尽心血的大隋就这样交给杨暕?
他不甘心,哪怕杨暕是他如今唯一的儿子,他也不甘心。可是今天杨暕来见他,却让他心中隐隐不安。他知道自己当年的皇位怎么来的,面对这诱人的至高王座,没有什么兄弟之义。什么父子之情。看刚刚虞世基等人紧跟着杨暕的样子,他已经明白,杨暕肯定聚拢了不少大臣支持。
一个杨暕,不过是一个无能者,他根本看不起。可如果杨暕的身边聚集了众多大臣,那这就是一个危险的势力集团。想着想着,杨广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杨广睁开眼睛左右打量了一下,此时寝宫之中,只剩下了几名宫女坐在一旁为他打扇。他一眼看到,这几人却是眼熟的宫女。而刚才那几名陌生的内侍此时并不在屋内。
招来一个宫女。杨广拿起笔迅速写下几个字,交给宫女。那宫女看了几眼,上面却写着,“速将燕王召来!”宫女点点头,匆匆离去。没有一会,那宫女果然偷偷的避开辽王安排的那些内侍,将燕王带到寝宫。燕王就是杨广的嫡长孙,已故元德太子杨昭的嫡长子。也就是左骁卫大将军云定兴的亲外甥。
燕王杨倓此时不过虚岁十四,却长的十分高大,文质彬彬,很有其父风采。自小就深得杨广喜爱,一直带在身边,早年太子杨杲未出世时,更是得宠。只是后来杨广自己又生了太子杨杲。这几年杨倓也渐大。虽没早年那么得宠,却也依然十分受杨广看重。走到哪里,就要带到哪里。
此时杨倓三兄弟,二弟杨侗在洛阳,三弟杨侑在长安,唯有他一直随驾左右。此时杨广醒来的消息还只有晋阳宫中少部份人知道,就连同在晋阳宫中的杨倓也不知道。刚刚被这宫女带来时,他还有些犹豫。却不曾想,一进来就发现本来已经昏迷两月不醒的皇爷爷已经醒来。此时正仔细的看着他。一时不觉落下泪来,杨广看着这喜爱的长孙也不由的心中激动。“皇爷爷,您醒了。”
杨广点了点头,伸出那只还能动的右手轻轻抚摸了几把孙儿的脸。看着这个还显稚气的面孔,心中却是充满了寄托与期盼。沉默犹豫许久之后,杨广终于下定决心。伸手拿起笔,那边杨倓一看皇爷爷提笔。忙跪坐榻前亲手磨墨。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燕王皇嫡长孙倓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一段并不太长的字,短短两行写就。旁边正磨着墨的杨倓忍不住瞄了一眼,就这一眼,却已经是面色大变。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皇爷爷居然会立下传位诏书,而且这传位诏书居然还是传给自己的。一时心中翻腾。就那样呆呆的跪在那里。
杨广写完这封传位诏书,又让宫女拿来自己的印玺加盖。最后又让宫女拿来传国玉玺,只要再盖上传国玉玺,那么这就是一封合法的传位诏书。杨广此时心中已经有些不安,虽然他打算一会将那些大臣们诏来,亲自当他们的面立杨倓为太子,再立下遗诏。但是却只怕会节外生枝,故此才打算先悄悄写下这一道传位诏书给燕王。
那名宫女跪在那里小声道,“陛下,在太原城时,玉玺是由皇后娘娘所亲自携带掌管。后来娘娘失踪,玉玺也一起不见了踪影,自今未见。”杨广一听玉玺也不见了,眼睛一时瞪的吓人,不过最后也只能是抖动了那半边脸好一会后,只能做罢。写好传位诏书,杨广又提起了笔,“皇长孙燕王现为皇太孙,著派苏威、李渊、裴矩、云定兴、樊子盖、王世充、卫文升、宇文化及,为顾命八大臣,尽心辅弼,赞襄一切政务。”
他最后选定的这八个大臣,皆是他心中思虑半天之后的结果。既有先皇时的老宰相苏威,又有实权大臣皇戚李渊,更有裴矩这样的裴阀掌门人物,再加上燕王的亲舅舅左骁卫大将军云定兴,最后他又加上了手握重兵的实权派大臣王世充,再加上忠心耿耿的老大臣樊子盖,及关陇世家代表宇文化及和卫文升。
这八人可谓代表了如今朝中的各方势力,杨广相信,有了这些人的帮助,杨倓一定能坐稳江山。杨倓还处于震惊之中,杨广也顾不得太多。提着笔以笔代言,不停的交代杨倓。他已经想好,此时他处于晋阳宫中,根本不清楚太原城中的形势。
看之前杨暕的行事,他已经隐约有不好的预感。他不敢冒险,所以打定主意,一会就让室女偷偷的带着杨倓出宫,先去找到云定兴。只要云定兴见到了杨倓,再看到了他的诏书,就一定会尽心尽力的辅助杨倓。到时由云定兴出面,再去联络诏书中的其余七人。以他的记忆,李渊和王世充再加上卫文升、宇文化及,他们的兵力加起来,可是有三十多万。
这么多人马,绝对不惧杨暕。不过这也不过是他的一个预备方案,杨暕要对他不利,也不过是他暗中猜测。如果一会李渊等人真的接到他先前发出的敕令赶来晋见,那自然是最好。万一他们接不到诏书,他自然说明杨暕的野心。到时他现在的安排,就将十分重要。
杨倓跪地给杨广磕了几个头,才万分不舍的在那个宫女的带领下悄悄离开。那宫女和杨倓两人换了一套禁卫衣甲,趁着人不注意时,从后面偷偷的潜出宫外,寻找云定兴而去。杨倓刚出宫没多久,那边的太监总管却也是将杨广召集大臣的那道敕令拦截到了手中。拿到敕令,他立马送到了就在晋阳宫中还没离去的杨暕。
杨暕看完敕令,脸色铁青,将敕书交给其它人看。看完这敕书,大家也都是脸色不好。这敕书上召集的大臣名单,居然他们之中一个也没有。要知道,虞世基可是三省中的内史省长官,堂堂副相。裴仁基更是手握十万兵马,裴蕴也是挂着参掌朝政衔的大臣,别的人没有资格,难道他们也没有资格。可皇帝却一个也没有召集他们,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殿下,看来陛下确实不想把皇位传给你,要不然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会来这样一手了。”裴蕴阴阴的道。杨暕脸上狰狞显露,本来俊俏的脸却十分的恐怖,“他只有我这一个儿子,他不传给我他打算传给谁?当年那短命杨昭死了,我是他唯一的儿子他不肯立我为太子,那时本王只当他年青,不想太早立。可他后来居然立一个八岁的贱婢生的孩子也不肯立我。如今那八岁的贱种也死了,他自己也活不了几天了,为什么还不肯将皇位传给我。”
年轻的裴行俨穿着黑衣铁卫的铠甲,冷冷的道,“陛下不肯立,殿下让他不得不立不就可以了。”“什么意思?”杨暕死死的盯着裴仁俨道。“民政是陛下如今唯一的皇子,不过陛下却是还有几个皇孙的。特别是那燕王,可是一直深得陛下的喜爱。”裴仁俨冷漠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杀了杨倓?和杨昭的其它儿子,这样陛下就不得不传位于我了?”
杨暕眼前一亮,也觉得这个方法不错。他就不相信,如果杨昭的三个儿子都死了,杨广还能传位给谁。“其实不用这么麻烦!”裴蕴在一旁冷然道。
太原,唐国公李府。李世民眼下虽然已经是大将军,且在洛阳时就分府而居。不过眼下在河北太原,却并没有单独开府,而是住在李渊的唐国公府,毕竟如今呆在太原,也不过是暂时之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跟着回东都洛阳或者是长安大兴城。所以他也懒得再去寻找府第,干脆就住在唐国公府。
前些日子,父亲李渊已经帮他说好了一门亲,与皇族的杨武之女联姻。虽然听说杨武的女儿长的还不错,人品也还行,不过李世民却并不在意。他的心中,一直还装着那个女子。虽然她从不曾对自己展露过欢颜,但是那日秋千上那阳光下的巧笑倩兮,却让他再不能忘。想起再过几日,就是与那杨家女儿的大婚,李世民的心中却有种说不出的烦燥。
这让他又想起了心底的那个女子,只可惜他虽然曾从那人的手中夺下了她,可却也只是拥有了那么短暂的时间。也不知道她如今在那辽东可还好,据朝廷的情报显示,那人如今已经越来越强,实力越来越大。这让他的心中更是莫名的失落,眼看着他不断的努力,可两人间的差距却越来越大,这让他有种常常的挫败感。
一整天,他都被这烦闷的心情所影响,甚至今日他连军营也没有去。身着一件黑色的袍子,李世民漫步在府中的花园。
刚离开后花园,却有府中家人来报,说是左骁卫大将军来访。李世民当初雁门西陉关口,曾经与云定兴一起并肩战斗过。对于这个胖乎乎的将军。十好有好感。总觉得虽然这人看上去似乎缺了些勇武,可是却十分的有智谋,而且这人在关健的时候,也是能豁的出去的。想起那次在西陉关,要不是他和来护儿的看重,自己当时可能早死在了那个小关隘了。
听说他来访,李世民连忙收起心中的杂乱思绪。连忙赶去。李世民的书房之中。云定兴正有些坐立不安站在那里。短短的一会时间,他已经喝了四五杯茶水,这让那侍女也是暗暗惊心,在李家这么久,还从没见过这样的人。看到李世民终于走了进来,云定兴忙迎了上来,“二郎,可让我好等。”听到云定兴称呼自己二郎,李世民也以私礼相见。
“云世叔今日没有军营操练士兵,怎么有空跑到我这来了。”云定兴身为左骁卫大将军,他的部下兵马上次也损失惨重,这次在太原又重新补充了不和新兵,这段时间,基本上各军都在训练士卒,整编人马。云定兴看了看书房中的侍女。李世民立马明白过来,忙将侍女们都赶了广陵。“世叔有什么要事吗?”
云定兴认真的打量了李世民几眼,“上次晋阳宫中朝会,辽王目无君王,举止无礼。甚至于金殿之上,公然杀死了朝廷从五品将军。甚至后来还要杀死陛下的大臣杨武将军,满殿大臣未有敢言者,唯有二郎越众而出。可否告诉世叔,你为什么这样做?”
“实不相瞒,那天朝会之前,家父正好与杨将军说定了小侄与杨将军之女的婚事。所以说来,杨将军就是在下之泰山,又岂能见死不救。”李世民淡然道。李世民和杨武女儿亲事,如今太原城中又有哪个不晓。云定兴当然不肯相信这么个理由,左右不过是一门亲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