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进入大门,圣人车卸了马匹,由八个仆妇厮抬到了库房存好。
余氏在花厅里等着一双儿女。
那边的事,她已经知道了。
虽然女儿一举成名,无论是书法还是诗词,这可没有帮忙,是靠她自己的本事,本该欣慰,只是那圣旨却令她着恼不快。
为什么不能封女国公,太后不是答应了,竟是封了她女儿一个晋国夫人,她要的是女国公,是想告诉所有人,男儿能做的,女儿能做的,若女儿要做还能比男儿做得更好。
白泽书院重开,可是她一个做出来的,在这之前,冯家不知道,她是只动用了陶、余两家的姻亲,请他们寻得名匠大师等,而那明园非一朝一夕能成,七年啊,今日明园内的一切,是她倾尽了七年时间才成功的。
余氏阖上双眸,耗心耗力耗财,就是为了给她的女儿一个女国公,为什么不能,为什么?
冯晚、冯昭迈入花厅,见罢了礼。
余氏眸含怒火,“晚儿退下罢,我有事与你长姐说。”
“是,娘。”冯晚有些错愕,今儿她们姐妹的表现都很好,没有出错,也没有让人瞧了笑话。
“祭祀中途,内侍将你带走,这段时间,你做了什么?”余氏的声音带着怒意,更像是指责。
“回禀娘,我……我在天字居里见到了陛下,他给了我一份圣旨……”
冯嬷嬷与余氏静静地听着。
“那圣旨在关键处是空着的,封赏我的是‘一什么’,空了五个字的距离,在我子嗣之后又空了,是三个字距离,陛下身边的高总管,示意我将字补上。”
余氏起身,一声厉喝,将案上的茶器摆件一古脑儿推到地上,一声砰哩磅啷的翻滚,她直气得胸口起伏,“太后与他明明都答应了的,这分明是要我吃下这个暗亏,凭什么女子不能封国公,凭什么女子就不能入朝为官,竟要借我女儿之手来算计我?可恶!可恶!他是不是忘了,他是……”
“老夫人!”冯嬷嬷打断了余氏的话,指了指屋顶、天空,通政卫的耳目甚多,若是传出余氏对皇帝不满,就算皇帝再仁厚,必也容纳不得。
还好,打碎瓷器的声音,压下了不少余氏的声音,而现下天色未黑,她说的话应该不会被躲在暗处的通政卫听到。
没有她们婆媳的资助,就凭他,亦能登上帝位。
是她的婆母陶氏劝说了太后,将他寄在了名下。
现在他得势了,就可以反口。
当年,他可是答应过婆母的,只要他登基,就封昭儿做女国公。
可现下,他变卦了,他返悔了。
晋国夫人,晋国夫人……
余氏很生气,觉得她们婆媳、冯嬷嬷三人努力这么多年,全都付之流水了。
冯昭此刻才知道余氏的谋划,女国公、女子当官……
我的个妈呀,她娘比她还像现代人,居然想改变女子的地位。
她现在已经被惊得回
余氏被提醒,周围一片静寂,竟似如深夜一片静,静得恐惧、害怕。
余氏快速地寻找补救之法,就算有怨恨,但她不能流露,“你为什么要将那首词写出来,为什么要写?我需要别人的同情?我不需要!我不是告诉你,只要不是你十二岁时写的江城子,写什么都可以,你为什么不听?”“你是冯氏嫡长房的长女,是冯崇德之女,你祖父、你父亲何等英雄,身为他们的孙女、女儿,可以缺男人,可以缺银钱,但不可以缺气度,更不要别人的同情、可怜!你可真好,竟与一帮子贵女在那儿哭,我怎么生了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冯昭目瞪口呆,先前不是气皇帝耍了她,这会儿又骂她写了那首词,什么十二岁时的《江城子》,她为什么不记得了,这可是苏东坡的《江城子》。
女强人的世界,她不懂。
这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
冯嬷嬷忙道:“老夫人就别生气了,夫人已经写了……”
“让她到外头跪着,给我长长记性,我们嫡长房最不缺的就是同情和可怜。”
冯昭回来就被罚跪了。
还被罚了不许吃饭。
余氏坐在一堆破瓷器中,静静地回不过神,她们努力了这么多年,就是想为天下女子开辟一条不同的道理,可皇帝轻而易举就给折了。为什么不能封她女儿一个女国公,只要封为女国公,就能在朝里谋得一官半职。
晋国夫人……
他们冯家嫡长房根本不需要,她要的是女儿进入权力的中心,有她婆媳两代人的积攒财力,人脉,定能让她女儿成为一代女相。
可,全泡汤。
冯嬷嬷陪着余氏,静坐在侧,大气也不出。
她与余氏的目标是一致,当年来到冯家嫡长房,陶氏便给了她一个冯家族中姐妹的身份,还记入了冯氏宗祠,为她正名正身,她是感激的,就算她死了,她的灵牌也会供入冯家嫡长房,受冯家嫡长房后人拜祭。
冯晚听说因为姐姐的那首词,老夫人罚了冯昭。
当即带了侍女过来看,没想到,母亲性子这般骄傲、刚烈,竟不要世人的同情、可怜,因为那词太悲伤、凄凉,大发雷挺,还罚了姐姐。
余氏看到了冯晚的衣摆,厉声道:“婉华,休要替你姐姐求情,否则你跟她一起罚跪。”
冯晚默了片刻,索性提着裙子一并跪到冯昭身边,低声道:“姐,我陪你。母亲太霸道,不就是一首词,有什么不能写的,竟要因这个罚你……”
没看那些人都感动了,说姐姐的文采好,可母亲要罚,竟正在气头上,什么话儿都听不进去。
姐妹并列跪在花厅外头,府中上下先是错愕,而是了然,然后对晋国夫人将十二岁以余氏处境所写的《江城子》传出去,余氏以不需世人同情、可怜为由,严惩冯晚。
不是跪一会儿,而是让姐妹俩跪了一宿。
冯昭、冯晚的乳母送了斗篷和蒲团,姐妹俩就跪在外头,冯晚困乏在依在冯昭身上打盹,冯昭依是跪得笔挺,她若不撑着,妹妹就要睡到地上。
誉国夫人罚女的消息,通过通政卫传到了宫里,不仅皇帝知晓,连太后也知晓了。
沈太后道:“誉国夫人为何要罚冯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