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四极共有天兵二十万。其中天庭天兵十万,分属四王八帅麾下,总归天帝统领。四极极其属下各族共有天兵十万,其中北冥和南冥各三万,昆仑和蓬莱各有两万,由各王统领。然此刻在层云间分列两端,各踩流云对峙的,正是镇天元帅麾下如今却被一分为二的赤羽军!
虽剑戟交错,看起来却十分敷衍,时不时一两句闲聊传到耳边,道是:“喂,你来真的呀?你这破剑差点刺到我的脸了!”“长得跟个石头砸了似的,要脸做什么?”也有质疑的:“好好的皇子,也不知道闹什么!”“小点声,甭管怎么说,咱们以后都得跟一位!”“就着仙性,还能当天帝?”
……
心头一凛,难道是阏伯和实沈?抬眼正对上炎珝诧异讽刺的眼神,左右一望,果见东西两边两面杏黄旗下,坐着两个红袍金甲头戴凤羽金盔目光如刀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东边的是大皇子阏伯,手执黄钺遥遥的向我投来一个怨怼的眼神。我忙转头往西边一望,实沈长剑在手,阴冷的眼光正直直的射向我!
我一凛一呆,他们这剑拔弩张的,该不会下一瞬让赤羽军倒戈攻击我吧?!然两人往常不过是口舌相争、比拼历劫、在天帝跟前争宠!今日之事,实不寻常!
忽听炎珝幽幽叹道:“从来未有事,竟现天地间!影妹,我去天庭报讯,你护着下界百姓。”
我答应了一声便按下云头悄悄落在一片城池之中,然足踏黄土地时忽觉有些奇怪,我为什么要听他的?正要重回云端,却见城中百姓抬头望着天空指指点点,不时有人高叫:
“神仙打架啦!””“天兵要来杀人啦!”“快跑,有兵器……”“妖怪掉下来了……”
一时竟有数十柄刀叉剑戟掉落下来,百姓们盲目的四散奔逃,我暗中将那些络绎不绝掉下来的兵器挪开,既不让它们伤人,还要暂时隐去它们的法力,眼睁睁的看着云间一个天兵直冲着我的方向掉下来,若再要挪开此人,我只怕要暴露身份!
正焦躁时空中一朵白云好似有吸力一般将他吸进云里,我才松了一口气,便见一队士兵敲着锣分开人群,为首的走到众人围着不敢擅动的一柄大刀前道:
“东平郡王有令:汝等百姓即刻各自回家,王爷会调查清楚保卫大家安全!都散了吧!”
百姓们议论纷纷,有人大着胆子问道:“天上的事,王爷也能管吗?”身边百姓皆附和有声。一个士兵瞪了他两眼道:“喂,你说什么?”另一个士兵往前走一步敲一声锣道:“神仙是庇护百姓的,这一定是妖魔作祟,阿史那法师自会降妖伏魔,你等回去都待在家里,待妖人伏法再出门!”
众人面面相觑,见众军驱赶,只得各自散去。那队士兵一部分留下捡拾兵器,其余人等又敲着锣走街串巷宣讲去了。然天兵的兵器岂能随意流落人间,便随着那捡拾刀剑的士兵到了城中一处守卫森严的大宅里,进入一个轩敞的大厅之中,堂中诸人分做两班,武将是全副披挂威风凛凛,文官则峨冠博带严整端肃,唯有主位上坐着一位年逾五旬的白胖男子,一身绛红的华贵丝袍,坐在宽大的雕漆填金矮榻上,却几乎要把巨榻淹没了。
一个士兵上前禀报道:“禀告王爷,天上天兵争斗掉下许多兵器来,属下捡了一些回来,请王爷验看!”
那白胖男子眼眸中射出一道精光,扫了一眼诸般兵器,却不动声色对着堂下道:“诸位怎么看?”
我倒吃了一惊,这声似洪钟也就罢了,那一撇堂下的眼神,竟也有巍然之气!堂中一时议论纷纷,争执不决。忽地文官一班中闪出一人道:
“恭贺王爷,天赐兵器,亘古所无。天意以王爷为天下主,王爷当听天命,行天子之道!”
此人一身绣着星月花纹的黑色长袍,黄眉黄髯肌肤雪白,说话之际眉眼之中的狡黠之色神似鬼雄!一时间胸中泛起涛涛巨浪,直觉此人亦是虺族恶人!他们借道人间运兵,自然也有可能操纵人间军政,为祸人间百姓!
武将班中也闪出一个年轻将军振臂高呼:“阿史那法师所言有理,将军受命于天,当为万民之主!!”
随即堂中诸人恍然大悟般喜形于色,旋即高呼“将军受命于天,为万民之主!”
那郡王重重的哼了一声道:
“咱们在这不毛之地待的气闷!那杨老三几次三番的告我说我要造反,奶奶的,老子就造一回反,打进长安,把那杨老三抽筋扒皮,我看他还能怎样?哈哈哈!到时候,你们都是开国元勋,咱们共享富贵,哈哈哈!”
此话一出,满堂欢声雷动,文官个个面泛红光,武将个个欢喜不胜!我捏了捏拳,心中愤然,那炎珝再怎么无赖,也不如阏伯和实沈这两个蠢货!
眼见阿史那法师退出堂去,尾随他拐入一间房里,房中显然另外有人,隐隐然感觉修为不浅。我不敢靠得太近,悄悄躲在隔壁房梁之下,透过梁柱间隙,眼见阿史那法师喜形于色,恭恭敬敬对一个坐着的黑衣人低声道:“将军,事情成了,真是天助我也!”
黑衣人背对着我看不清脸,只听得声音尖尖的笑了一声:“此计一箭三雕,真是意外之喜!那天庭的两个皇子真是帮了我们大忙,想来天庭此刻恐怕已乱成一团。哈哈哈!”
他们竟提到阏伯和实沈,难道今日之事竟是受了他们的蛊惑?如此他们二人是虺族人无疑了,又听忽听那人又道:“你继续在这里盯着,我回去禀报大王!”待阿史那参谋恭敬称是,那人瞬间有如轻烟薄雾消失不见,我旋即腾云上空,竟未曾看见他去向何方,此人瞬息万里的术法惊人!
我思量着今日阏伯实沈率军相争,我四极王廷自当避而远之,然此人方才所言,却不能不上报天庭!唔,不若我将阿史那参谋擒获再上报天庭,可若我此刻去天庭,会不会有落井下石之嫌?忽然想到方才炎珝说他去天庭,难道也有要我避嫌之意?天帝封我为琅嬛仙使,查探天下,却未赋予擒敌之权,中土是天庭辖治之所,我可能擅自行动?
一时纠结不已,然虺族阴谋为我所探,岂能不将当事之人擒拿!
心一横再入郡王府,便见阿史那法师悠然坐在房中享受着美酒佳肴,乐人歌舞!我现出神魂缓步靠近,他却眯着眼看着美人乐舞一无所动,索性放开神识查探,发现他的护身仙法十分薄弱,于是捻诀使了个障眼法,用捆仙绳缚了他真身。哼,即便是仙界神将,一旦被捆仙绳所缚,也万难挣脱!
阿史那目光惊恐,正待破口大骂,我唯恐他暴露了我,便将瞌睡虫儿放了几只在他脸上,将他塞进了锁妖囊中,腾云直上九霄!
然才进了南天门,便听天帝御前奉御官犀首的声音无所不在沉沉的念着:
“天帝玉旨:大皇子阏伯、二皇子实沈无故率天兵相斗,损折天兵、祸及下界。二子干犯天条、罪大恶极,依律贬二子为散仙,削籍天庭仙箓。二子既不相容,贬阏伯于西官白虎宿之参宿,贬实沈于东官苍龙七宿之心宿。无诏不得擅离,仙界人等无诏不得与二人相见。此诏!”
参宿在西,心宿在东,二者在星空中此出彼没,彼出此没。阏伯和实沈不仅永生不得相见,且自仙箓削籍形同流放……
所有人都屏息静听,即便玉旨念完,整个天庭依然不闻一丝声气。仙娥们脚步轻的似乎空气都未曾有任何波动,侍卫们更是端正肃立,飘然行动的诸仙们更是仙袂都不曾飘上一飘!
怔怔然立在南天门不知如何是好,却见奉御官犀首前来道:“琅嬛仙使去而复来,可是有事禀报?”将锁妖囊交给犀首,请他代禀,犀首却道奉天帝之命而来,我只得硬着头皮随他去了通阴殿!
凛然威赫的天帝看上去只是有些疲累,然凝重的氛围中,似能感觉到空气中的叹息。奇怪的是天帝并不诧异我的所见所闻,只是凝眉思索良久,直让我头皮发紧,手脚发麻!忽听天帝水波不兴的声音道:“只怕这一两日间,他们就会有所行动……那个树精绿汐下界多少日了?”
我如逢大赦,小心翼翼的算了日子道:“今日是第三十三日。”
“她在人间还有最后两日。你下界去了解清楚她的经历,绿汐回来之后若能将罴族和虺族之事和盘托出便罢,若是不能……”天帝抬眸,眸中射出一道有如烈日的光芒,“你可有办法让她知无不言?”
我胆战心惊,虽是硬着头皮却也是咬着牙雄心勃勃道:“臣定能让绿汐知无不言!”
天帝微微颔首,然与未尝须臾离开我周围的灼灼目光不同,他的语气凝重深切到让我心下一沉:“无论有何变故,你是否都把此事放在第一位?”
变故?我不解其意,却深知天帝此番已不同以往,横下心答道:“臣能做到!”
天帝眼中灼热的光芒逐渐熄灭,他垂了双眸,犀首向我摆摆手,我会意退出殿外,轻呼了一口气,手心里竟溢满了汗。天帝今日情绪波动我能理解,可他说的变故到底指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