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温存

窗外的风呼啸而来,吹得窗牖晃动不已。

房中未燃烛火,只火盆中的木炭毕剥作响,映出些光亮来。他闯进来的那一瞬间,褚瑶偏过头去瞧盆中烧得通红的木炭,竟在想他和木炭哪个更灼人。

裴湛感受得到她的紧张,于是给她时间适应,顺便将她的小脸掰回来:“看着孤,只想着孤……”

褚瑶想,应该是自己的脸更灼人吧,连带着耳根子都在隐隐发烫。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

好像是半年之前了,在他们和离前一个月,他最后一次以陆少淮的身份回陆家,只待了不到三日,便又匆匆离开。

在这之前他顾及着她刚生完鸣哥儿需要休养身体,一直没怎么碰她。

那次他回来的时候时候鸣哥儿差不多九个月大,她的身体也已经调养得差不多了,虽然比不得生孩子前充盈,倒是比之前丰腴了许多。

他自看到她时,那双眸子便隐隐有些压不住的欲意,天还未完全黑透,便拉着她去了卧房。

他们聚少离多,夜里的第一次总是急切了些,幸而后面还会有两三次,能叫她尝着其中滋味。

这一次亦然。

他也许久未曾碰过女人了,身下是她是她噙着薄雾的水眸,是她嵌着烟霞的软腮,是她微张的檀口中的吟哦,更是她情动时仰起的雪颈……

让他意犹未尽。

于是第一次如约而至。

窗外的风越刮越大,雪越下越密,他将软成春水的她翻过身去,自身后拥住了她。

蓦的瞧见枕上洇湿的水团,才发现她竟在落泪。

“怎么了?”他停下来,长臂自她身前穿过,握住她莹润小巧的肩头,轻轻婆娑,“是孤弄疼你了?”

她将脸埋在散开的乌发中,终于得了空隙深深喘息:“是那木炭不好,烟气熏的我眼睛疼……”

“这里没有好炭,委屈你了。”

他怜惜着她,又不想轻易放过她。

暮色四合时,外面的风雪似乎小了一些。

褚瑶出了一身的汗,倒也解了几分温热之症,只是还未恢复气力,棉花似的软在床上不想动弹。

裴湛穿衣下床,找来毛巾给她擦拭。

“发髻都散了,”褚瑶懒懒道,“这里有梳子么?殿下给我梳头。”

裴湛笑道:“你这是在使唤孤做事?”

褚瑶理所当然道:“殿下得了满足,为我做些事情不可以么?”

他俯身问她:“那你可有满足?”

呵,男人,总是分外关注这种事。

她轻声“嗯”了一句:“有一点吧。”

“只一点吗?”这显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她方才明明也失了态,一声大过一声,竟还嘴硬只说有一点?

他趁着擦拭的机会捏了捏她:呵,嘴硬的女人。

褚瑶离开时雪已经铺了满地,脚上依旧是来时穿的那

双鞋子,不过已经烘干了许多。

想到裴湛蹲在地上帮她烘鞋袜的样子,不免就想笑。

随即又想到明日就要离开京都,便又笑不出来了。

承奉司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关上,褚瑶回眸望了许久,才慢吞吞回到马车上,倚在车厢上没一会儿人便晕了过去……

褚瑶离开皇宫不久,裴湛便被从承奉司被放了出来。

靖南王再有两三日便能抵达京城,皇帝的意思,还是倾向于让他这个做太子的去迎接靖南王,更显真诚。裴湛却是不愿,推辞说这几日有私事要忙,正打算告假三天。

皇帝一听是私事,便板起脸来:“有什么私事,能比靖南王的事情还重要?”

裴湛说:“阿瑶回绥州了,鸣哥儿一时不能接受,如今情绪敏感,易哭易闹,我这个做父亲的自要好生安抚,免得他日后心里留下些毛病……”

鸣哥儿如今已经一岁半了,有些事情似懂非懂,褚瑶走得匆忙,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肉眼可见的患得患失起来。白日里总赖在他怀里,晚上也要他搂着,夜里哭醒了闹着要娘,谁也哄不住,唯独他耐着性子多哄些时候,才能哄好。

皇帝自是不悦,让他不要因小失大。

裴湛无声冷笑:“父皇不心疼自己的儿子,还不许我心疼自己的儿子么?”

皇帝微怒:“朕予你厚望,自是对你严厉了些,不过是让你在承奉司反省几日,你怎的还委屈上了?”

“父皇要罚儿子,儿子只是只能认罚,可阿瑶何其无辜,孙大儒又何其无辜?”裴湛自承奉司出来之后,才知道褚瑶执意要离开这里,不仅仅是因为他被关进了承奉司,更是因为母后用孙大儒的事情要挟她。

他派人去检查孙大儒的马车,那车辕不是无故断开的,有人事先将那车辕锯开了九分,再用同色的蜡油封住切口,晾干之后,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孙大儒年老体弱,本该颐养天年的时候,若非他执意请孙大儒来宫中授课,他老人家本不会遭受这样的伤痛。

“你为了一个女人竟敢质问朕?”皇帝气得骂他逆子,“你给朕滚出去!这几日别来朕跟前碍眼!”

裴湛回到东宫,心境很是不同。

从前她在时,他每日归来总觉舒心,她或是在陪鸣哥儿,或是在书房读书,偶尔也会掐准了时间出来迎接他,同他抱怨读到了一篇晦涩难懂的文章,请他帮忙开解。

亦或是书读累了,去小厨跟着厨娘学做菜,一身油烟气地拉着他到桌子旁坐下,指着其中两三道菜说是她亲自做的,叫他多吃一些。

他已经习惯了她每日都在,那种将她握在手心里,她哪里也不会去的感觉,让他颇为心安。

如今东宫依旧是那个东宫,初雪之后便烧起了地龙,温暖适宜,再不会有会将她熏哭的劣质木炭,可她却不在这里了。

回到东宫,迎接他的只有鸣哥儿的哭声。

先前她在的这些日子,鸣哥儿已

经不怎么爱哭了。

虽然她因为读书而有些忽略了鸣哥儿,陪他的时间也不算多,可她人就在宫里,鸣哥儿和奶娘阿圆她们玩累了,拔腿跑到书房,推开门就能看到他。

娘在这儿,和娘不在这儿,是大不一样的,小人儿其实心里都懂。

裴湛从奶娘怀里将鸣哥儿抱过来,让她去收拾一些鸣哥儿的衣服和小被子,与他一起出宫一趟。

“殿下要带小皇孙出宫?”奶娘顺口问了一句。

“去绥州,”他说,“叫上阿圆。”

奶娘便匆忙下去准备了。

裴湛擦了擦鸣哥儿的眼泪:“莫哭了,带你去见你娘。”

小人儿显然听懂了,哭声一停,吸了一下鼻子,随即又嚎道:“鼻鼻……鼻鼻啊……”鼻涕吸进去啦!

裴湛哭笑不得地给他揩了揩鼻涕。

为了不让明儿再路上受到颠簸,裴湛特意叫人在车轮上裹了鹿皮,车厢中铺了两层厚厚的毯子,坐榻下面卧着十余个灌满热水的汤婆子,藏在两层毛毯下,既能避免烫着人,又能叫车厢里暖和许多。

鸣哥儿大抵是记事以来第一次坐马车,很是新鲜,又有许多小玩意儿作伴,加之奶娘和阿圆好生哄着,后来马车把小人儿晃困了,他被奶娘抱着睡了长长的一觉,总算顺利地抵达了绥州。

在这之前,裴湛收到过洪杉的两封信。

一封是他们已经回到绥州,褚瑶的温热之症还没好,在家中断断续续昏睡了两日。

第一封是褚瑶才病好,便去甜水铺子忙活了,顺便张罗第三家铺子的事情。第三家铺子她打算花钱入别人的商号,说要与人家学习经营之道。

裴湛知道褚瑶的甜水铺子开在哪里,于是叫驾车的侍卫直接驶入瓦肆,在甜水铺子门口停下。

鸣哥儿还在睡着,不能下车受风,奶娘便抱着他在车厢里坐着,裴湛带着阿圆先下去。

方一进铺子,便有一个年轻的小娘子迎上来招呼他们,问他们想喝什么?

裴湛环视一周,并未发现褚瑶,便问她:“你家掌柜呢?”

那小娘子一身利落的打扮,爽朗笑道:“我就是这里的掌柜啊。”

裴湛打量她一眼,回想褚瑶曾与他提到过的一位表妹,大概就是眼前这位小娘子了。

“你就是秋荷?”他说,“阿瑶的表妹。”

“郎君认识表姐?”秋荷也觉得眼前这人颇为眼熟,只是对方周身的矜贵之气叫她不敢多瞧,如今细细看上一眼,才恍然大悟,“啊,你是陆郎君!”

秋荷并不知道裴湛与陆少淮之间的事情,将他认作陆少淮也实属正常。

倒是厨房里的知叶听到“陆郎君”三个字,便赶忙走了出来,瞧见他身边站着阿圆,便知晓眼前这位不是陆郎君,而是太子殿下了。

她上前行礼,带了几分恭敬,不敢以“殿下”称呼他,仍是唤他做郎君。

“郎君是来找阿姐的吗?不巧,阿姐她出远门了……”

裴湛闻言微怔:“她去哪儿了?”

“清州。”

“去那里作甚?”

“阿姐想开一家分号,只是在绥州城没有找到合适的商号,听说清州那边经商的颇多,有许多闻名天下的商号,便打算去那里找一个,引到绥州城这边来……”

“洪杉和程鸢与她一起去的?”

“是,还有苏念姐姐也一并去了。”天气寒冷,苏念给学生放了假,要等明年开春才会重新开私塾。

裴湛心头隐隐觉得不对劲。

离开了皇宫,她倒是有闯劲儿了,清州在南方,离绥州约有千里,她竟说去就去了?

怎的好似有故意逃走的嫌疑?

还是知晓他会来找她,所以故意躲开了?

总不能真的只是单纯的去寻商号?

裴湛怎么觉得,原本紧紧握在手里的风筝,他只稍稍松懈了一瞬,竟被她得了机会,衔着线飞走了。

呵,那日在承奉司就不该信了她的话,让她回绥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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