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离去的那天,她谢绝了所有族人的送别,独自登上山陵。
染卧在枝丫上,因为体重,将树枝压弯了一个弧度。她保持半人状态,如瀑的墨色长发垂下,但从发根起,已经有了变白的趋势。她的鳞片松松垮垮,仿佛一阵寒风吹过,就能卷起来。
她已经不是祭司了,早在把缴玉松竹送走后,她就举办了祭司交接,将权利完完全全交给了荔弦,交代她不遗余力跟随陆青岚。
她的一生只在晚年变得曲折,伴侣们离去,家园被毁,为求庇护族群寻一条生路,献祭了自己的全部灵力,现在她一无所有。
“等我。”她握着颈间一串蛇骨项链,落下泪水。
天空晴朗,微风轻拂,穿过林梢,就像摇动了沙沙送歌。
缴玉松竹似有所感,看向那个山头。
层林尽染,如火蔓延。
伤痕累累的两蛇一同向外移动。
“你们去哪?伤会崩开的。”陆青岚从外面走过来,身上还带着浓厚香气扑鼻的肉味。
她今天在家里面熬昨天泡好的猪油,昨天兵荒马乱,幸好赤玄帮她拖到了阴凉处。
为了不污染无法更换的石灶子,猪板油放到新找的石凹里做,还可以少一个容器。冷热水煮了一遍,大火烧干水,小火煮出油。酥肉捞出来,放进竹筒里,能吃一段时间呢。
她见两条小蛇血都渗出纱布了,颇为无奈。
陆青岚蹲下看着他们,“染要离开了?”
缴玉沉默垂下头,松竹眼中落下泪水。
“我带你们去看看吧。”陆青岚伸出手,在他们两蛇惊讶的眼中将他们绕在手上。
新上任的祭司年仅二十七,面对事情处理未免稚嫩。因为?疏族与他们的协议,也在百忙中拨出了一批人手去护卫他们的安全,赤玄也出去安顿天水蛇族的子民了。
所以说,她如果要去,只能自己走过去。
“你们指路,我走过去。”
“太远了,你还在绛潮期,赤玄大哥也不在,我们自己去。”
缴玉一双眼睛专注地看着她。
陆青岚摸摸还有些酸涩感的小腹,因为体质原因,她确实比很多痛经的姐妹要好些,但这个时候也不能让她肆意妄为。
对了,菱月!
陆青岚对着两蛇露出一个自信的笑,“我去问问一个朋友。”
朋友?
两蛇对视一眼,是雄性吗?
也对,她如此优秀,怎么会少追求者,所以他们这种弱小的雄性根本配不上她。
不过当见到菱月的时候,他们又明显松了口气。
是个雌性啊。
菱月一脸不赞同地看她,“你绛潮期就应该在家歇着,随便找个雄性带他们到丘陵脚下就行了,剩下的他们也能爬上去吧。”
毕竟一个祭司的陨落,其他部族的兽人并不能去冒犯,但陆青岚是缴玉松竹的伴侣,可以上山。所以就算她将他们送到了那里,菱月她也不能上去,到时候还是需要陆青岚爬上去,可现在的陆青岚在绛潮期,身体虚弱。
陆青岚抓着菱月的手,“不过一个丘陵,我还是爬得上的。拜托了,我请你吃饭好不?你想吃什么,等我回来,我就请你吃。”
“你到底知道不知道!我是为了这点小事就不帮你的吗!”菱月火冒三丈,气焰一瞬间涨了上去。
“你在绛潮期懂不懂!你身体不好知不知道!赤玄呢,我去把他找来。哪怕是为了你的新伴侣,你都不能拿你身体冒险!”
陆青岚脸色讷讷,拉住她不愿放。
“不是的。”
“什么不是!我还要问你了,你干什么要这两个雄性中的弱者。你自己本身都没什么技能,他们这么弱小,还敢冒犯你,你发什么烂好心!”
她这话倒是句句扎在了缴玉松竹身上,丝毫不记得她之前还因为赤玄指责了陆青岚。
陆青岚笑了下,垂下眼眸,“不是为了他们,是为了他们的母亲染,我想去见见她。”
“染?”菱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我觉得,她是个很好的妈妈。”
这话没头没尾。
但缴玉和松竹倒是听明白了。她在染的身上找母亲的感觉。
见陆青岚实在坚决,菱月也只能同意,“你给我听着,如果感到不舒服,你就下来。”
想着,她又开始摇头,“真不知道那两小白脸有什么好的。”
说罢,她指尖凝结一团毛绒绒的灵力,“这个用来联络。”
“谢谢呀。”陆青岚谢过,小毛球就停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实在不知道给菱月什么回礼,只能说,“你想吃啥,我回来给你弄。”
菱月冷哼一声,“我的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骑的,你必须给我做一个月,不,三个月饭!”
“好~”
菱月要求将松竹和缴玉用兽皮包起来,毕竟他们现在是陆青岚的人,不能和雌性接触,否则就是失节。
陆青岚立刻将外套脱下来,包好两蛇。幸好因为它们灵力不够,只能变回手指粗细的蛇,不然还真不好办。
到了那个丘陵,陆青岚翻身而下,与她挥手。
月白色的?疏看着她,眼中都是不满与担忧,“不舒服记得下来!”
“知道了,你已经说了好几遍了,我不舒服就让小绒球去告诉你,然后慢慢下来。”
见她已经走出去好几步,菱月还是心有担忧,又叫了一个小球去通知赤玄。
今天是月经第二天,量很大。哪怕是个小丘陵,陆青岚才爬到一半,就感觉些不适,只能不管不管地坐到一边揉肚子。
缴玉和松竹从衣服外套里探出头,愧疚地道歉,“对不起。”
如果他们能力再强一点,也不至于变不回人形,也不会伤口要许久才能好。
“不是你们的责任,是我想见她。”她揉着小腹,眉间微蹙,因为大强度运动,唇已经有些发白,冷汗淋淋。
缴玉与松竹都是冷血动物,鳞片也是冰冰凉凉,这种时候甚至连覆在她腹部按摩都不行。
“青岚……”
“走吧。”她站起来,按按发胀的小腿。
“我们自己走。”缴玉游出衣服,垂到地上。松竹也乖乖跟下来。
陆青岚一把拉过,又包回衣服里,“涂药很累的,再说你们又不重。”
她按按他们的伤口,缴玉松竹吃痛的卷了下尾巴。
“到时候你们伤口崩开来,又要歇息好几天,我还指着你们给我干活呢。”
得她这么一说,他们也只能听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