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一切都往复寻常。
如果坑里那把斩鬼刀还在的话……
龙也光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入深坑之中,那原本竖立着一柄长刀的坑洞此时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这是……
随行的调查专员们也被这诡异的一幕给惊住了。
明明斩鬼刀都不见了,可这伙人却还是置若罔闻的坚守各自的岗位,这一幕看起来有点像上班的时候领导过来,你努力敲着键盘工作,领导露出满意的微笑,可转眼一看,却发觉电脑还在桌面。
“感知延缓,精神恍惚……”
眼光毒辣,经验丰富的龙也光一眼就看出了众人此时的状态。
“他们对周边的感知能力被延缓了,精神思维也被相应的延缓……这是一种极为稀少的权能,目前我唯一能想到的只有精神方面的血裔职业拥有这种权能,还有少部分魂灵类的妖怪,不过必须得是大将阶的大妖了,不然他绝对无法做到一次性让这么多人出现精神恍惚状态。”
龙也光对着下属吩咐几句,下属当即离开,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对白色的玄石——和李彻从佐藤谷手里“借”来的黑色玄石是情侣款。
龙也光接过玄石,注入灵力,玄石敲击,当啷一声,音波徐徐经过精神恍惚的众人,如晨钟暮鼓,将在睡梦中加班的众人唤醒。
玄石是由炼金课用音蝠的胆结石打造的炼金武器,注入灵力后可以用来抵御精神冲击,有时候还可以用以解除精神上的符法。
音蝠是一种常年生活在深山老林中的小妖怪,遇到危险的时候只能发出尖锐的爆鸣声,没有什么杀伤力,只喜欢吃点水果和花蜜。
不过后来一次偶然的研究,炼金课的人发现音蝠居然不害怕山中让百兽震惶的熊罴之后吼,那可是一只百年成精的妖怪,吼声甚至可以让一般没有灵觉的血裔心神震荡。
可那小小的音蝠却不受熊罴之吼的影响,吃嘛嘛香睡嘛嘛饱,根本没有当一回事,只会时不时发出一种并不尖锐,像是直接从身体内部响起的当啷声。
炼金课有个口号叫“穷世界奥秘”,于是果断抓了数百只音蝠在不危害其性命的情况下做实验,经过一系列实验,炼金课的专员才发现了原来一切的奥妙都是音蝠的胆结石。
不过说是胆结石实则有些不当,这种石头位于音蝠胆囊之边的一个空袋里,根据炼金课专员的研究,这是一种只有音蝠才能采集到的名为“鸣草”的炼金草药的液体沉积物。
这种沉积物因为难以被音蝠的消化系统消化,所以被灵力催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生物兵器”。
音蝠最多也只有一掌大,一颗“胆结石”更是毫厘之间。
理论上龙也光手里的玄石起码得是一百只小音蝠的胆结石的量。
“不……不好啦!斩鬼刀不见了!”
精神恍惚一解除,就有人发现了深坑中的一颤,并抢先出声道。
很耳熟的声音,以至于龙也光不需要看,就明白是宝山龙。
龙也光差人让宝山龙上来,她有要事询问。
同时吩咐下属去取藏在暗处的针孔摄像头,那里面说不定藏了这次斩鬼刀失窃的原因,调查课专员应有有两手准备。
不一会,风尘仆仆的宝山龙就赶到了,随后而至的是村上熊率领的小队,至于在花园神社那片竹林中搜寻的白束等人则还没来,龙也光中午的时候进去过一次,其中多弯绕,而且林中之雾还带有一定的迷幻效果,如果算上林中那些孩子样的水子地藏,一时间难以走出也算正常。
龙也光询问宝山龙:“你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宝山龙摸着下巴,表情也罕见的严肃:“我的灵感只来得及看见一截白色的手骨,还有一张古怪的铁皮面具。”
他摇摇头:“除此之外就什么都不明白了。”
宝山龙身为炼金课的首席研究员,是第一个察觉到异常的。
当时只见一种强大的灵压从斩鬼刀上升起,随即他的灵感察觉到一股莫名的灵力波动悄然从身后不远处出现,求知欲迫使他扭过了头,随即就看见了他刚说的内容。
“那里有下水道,渡边君与安田君就是从那里直接进入花园神社内部的。”
带着众人在下水道摸索归来,身上还有些莫名骚气的村上熊说。
按照李彻所说,他带着一行人彻底搜寻了下水道,果然找到了那些妖鬼撤离时留下的一些痕迹,不过目前他们还没有找到李君当时是从哪条管道来到花园神社的,不过他相信只要继续摸索下去总会找到。
“你们有什么线索。”龙也光询问。
村上熊见是顶头上司的提问,忙打起精神:“根据安田君提供的线索对现场进行了大量的勘察,确认了池中用以锻造骨女的骨榇都是那些失踪的女孩,经过逐年累月的累积差不多有三百人了……”
他的表情此刻愤慨中带些悲伤:“因为都是从东南亚中东南美洲印度一带而来的偷渡客,没有正式的身份,还处在歌舞伎町这样的灰色地带,所以当初即便是失踪了,因为没有人报案,所以也没有人会想着去探查这些女孩的身份。”
“有几具骸骨经过阴阳寮阴阳道士的问灵,确认就是在歌舞伎町几家夜总会或者情人酒店工作过的女孩……”
村上熊顿了顿:“她们失踪后电视虽然有所报道,不过因为舆论影响不大,且并未波及到本国国民,所以警方对此并未放在心里。”
再加上日本的排外心理很明显,对于外地国家来的移民者,除非是发达国家的白人,偷渡来的黑户对他们来说可能还不如一只猫狗,失踪就失踪了呗。
日本民众的礼貌刻进了骨子里,可骨子却是由“冷漠”这个词打造而成的。
李彻当时和他在白般若的鬼蜮里就和他这么吐槽过:“日本人都是有小礼而无大义。”
“至于地下暗道的情况,大多数都和渡边君说的一样,里面的确有残留的灵力波动和血迹的痕迹,阴阳师的道士还在其中一个隐蔽的角落发现了一具妒女的尸体,不过那妒女的神魂已经彻底消弭,我们推测应该是幕后黑手为了防止暴露抹除了她的灵魂。”
“还有那遗留的巨大骨架,阴阳寮的道士推测可能原本这些女孩的血肉将作为祭品,再辅以一些阴性材料使其作为骨女复苏,可是因为渡边君他们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使得他们来不及转移,只好将那未完成的骨架就这么抛弃在那里。”
“黄金街你有探查到什么吗?上回千蜘蛛王与蝴蝶夫人也是出现在那个地方。”龙也光问。
调查课的专员敢于怀疑一切,身为调查课课长的龙也光更不必多说,在村上熊探查到血池所在方位之时,立马就联想到不久前于这里发生的千蜘蛛王案件。
村上熊短暂的停顿了一下,而后摇了摇头:“目前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地方,一点灵力波动也未曾察觉到。”
“那就把重心放在地下血池。”龙也光点点头,旋即说,“歌舞伎町鱼龙混杂,因花街柳巷多,阴气颇重,本该是鬼阴滋生之地。但是自昭和时期高天原成立之期对东京开展灭魔运动以来,歌舞伎町作为重点关照区可谓一点阴暗难生。”
“如今出了这种事,并且此地距离歌舞伎町不再久远,我决意向高天原再度申请调查课对歌舞伎町的搜寻令。”
新世纪以来东京诸多阴邪之地多由各大古血家族以及血裔组织看领,主要是为了防止那阴邪之地在无人看管的时机滋生出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说是看领,实际上那些古血家族亦或是血裔组织都是有相应的好处在其中。
极阴之地除了善于养鬼精魂灵等邪物,也是滋养魂力与灵力的好地方,阴阳师的式神,与驭灵师的驭灵都可以吸收阴寒之气强大。还有神魂受伤的斩鬼人驱魔人也可以借此温养伤势。
而且还适合培育那些本只有京都那些阴阳师家族才有的珍贵炼金草药。
比如说只有阴寒之地才能生长而出的寒月竹,据说神话之中辉夜姬便是在这竹中沉睡,还有各种只有极阴之地才能培育出的珍贵材料。
这么说吧,如果把白鹤会百鬼帮山口组这些比作东京明面的上黑帮,那么实际上,在暗处,那些古血家族与血裔组织才是真正的皇帝。
歌舞伎町自从昭和年代那位大将捌阶,由女子血气与婴儿怨气诞生而出的邪鬼姬被高天原消灭后,在暗地里便一直是由四大古血家族把守。
其中甚至还有两家属于伏魔十三家。
别看风见组与青鬼组两组分别负责歌舞伎町的一町目和二町目,实际上这些都不过是表象而已。
要知道歌舞伎町作为世界闻名的红灯区,政府怎么可能让两个黑帮来垄断和掌控一笔巨大的税收,政客又不是什么傻子。
比如霸王屋这些为代表的歌舞伎町高档夜总会,虽然按照风见真与老板的协议,霸王屋每年的利润要有15%作为保护费上交,可其实霸王屋还有17%左右的利润是作为‘防查费’用各种手段送给东京的大官高层。
真实情况是风见组青鬼组他们都只不过是是负责一小部分夜总会之类产业的保护费,夜总会场面高档,价格高昂,吸引真正的大头,可是池里大鱼终究是少数,多的还是小鱼小虾。
这时候歌舞伎町真正的黑手浮出水面了——歌舞伎町分几条大鱼让你们这些黑帮吃吃得了,这些剩下的小鱼小虾就得归我们管了。
简单概括就是歌舞伎町几家在外颇有名声的夜总会保护费时交给风见组或者青鬼组手里的,但是比这些夜总会更低级的情人旅馆或者居酒屋,那些保护费虽然一样是两组收受,但是实际上,那笔保护费不过是他们代人收受的,歌舞伎町真正的主人则是四大古血家族。
对古血家族来说,虽然金钱对手握诸多产业的他们来说并不怎么重要,可是谁又会嫌钱多呢?
龙也光念头闪烁,其实对于歌舞伎町发生的一切她都早有预料,实际上在很久之前,她就已经怀疑歌舞伎町存在的合理性了。
作为调查课的课长,东京各区发生的有关怪力乱神的事件几乎全在她的掌握之下,在新宿区,她就敏锐的注意到曾经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妖魔出没的案件似乎和歌舞伎町有所纠缠。
可是无奈势单力薄,她明白仅凭调查课课长的身份是无法在高天原内部会议上力排众议,宣布对歌舞伎町的彻底性搜查——这无疑于是把四大古血家族的脸按在地下摩擦。
试想在你是位皇帝,统治一个王国,突然有人跳出来说你治国无方,百姓凋敝民不聊生,这不就是在质疑四大古血家族的能力吗?
所以即便心中怀疑,可最后她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借着封灵课选拔的机会,把李彻这习惯惹是生非的“耗子”给塞进了歌舞伎町。
同时也借着这个机会,让调查课专员以确保选拔顺利进行的缘由对歌舞伎町展开一定程度上的调查。
虽然最终结果如她所想,什么都没查出来。
“这是专员们在地下血池所拍摄的照片。”
村上熊让下属专员拿出了一档文件。
龙也光拿出一看,面色陡然一冷。
“百人血祭,神社藏妖,大将阶斩鬼刀……这一次,那些人恐怕无法阻拦搜查令颁下来了。”
龙也光美眸中冷意闪烁,这些女孩就如此死在异国他乡,即便她常面如冰霜,然人心非铁,血热犹化。
此等伤天害理之事,即便以见多识广的龙也光来看,心中也是愤慨不已。
“她们都和情人旅馆里的女孩一样……到时候通知警视厅吧,这么多条人命,可不是公民不公民的了。”
龙也光也叹了口气,那如女子水袖的长眉也微微弯了下来。
对于这些女孩的遭遇,身为女人的她又何尝不感到惋惜与痛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