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屏息来到门口，眼神示意酷乐躲好，用手有规律地轻轻敲击墙壁，房间内的灯骤然熄灭，各式各样的符文脉络从天花板地板上一闪而过。
这是李彻请专业的炼金阵术师专门设计的炼金矩阵，可以延缓进入房间内敌人的感知，这么做主要是为了防范任何有可能对他的偷袭。
上次导演组的袭击他就发动了这个阵法，这也是那几个“演员”没能发觉李彻躲藏于身后的主要原因。
李彻靠在门边，墙壁都被特殊的韧性材料加固过，除了隔音效果不怎么好之外可以有效抵御一般的机枪扫射。
敲击声在响了一会儿就停下了。
李彻透过门缝，看见门外的人影消失了。
是离开了吗？可却没有脚步声。
就在他弯腰再次探查的瞬间，忽然僵住了。
他感觉到背后被冷而坚硬的东西给抵住了。按照多年对枪械的熟悉度，他很清楚的辨认出抵在自己后头的是一柄冲锋枪的枪管。
“把你手上的菜刀放下来、”
声音是厚重的男声，从影子来推断身材应该在一米八左右，和我差不多高。没有探查到灵力
“快点！”
怦！
枪响夹杂着一声闷哼，地上的阴影绽出了血花。
李彻没有回头，双刀迅速朝后交错，宽大的刀背抵住枪口，另一把刀的刀背将枪支打落。
他捡起男人掉落的枪支，是一把P90冲锋枪，上面沾了些血，是来自男人持枪手的伤口，手背上穿过去一个洞。
开枪的人是黑猫酷乐，它听从李彻的指示一直躲藏在房门的另一角。
李彻一脚精准击在男人腘窝，男人双膝跪倒在地。
李彻让酷乐瞄准好男人，如果他有任何异动就杀了他。
随即以极为专业的手法下了弹匣，发觉里面都是普通的冲锋枪子弹，没有一发炼金子弹。
“说，”李彻把刀架在男人的气管上，“谁派你来的。”
借着房间里一点残余的光线，他细细打量了男人的相貌，就是那种四方四正，平平无奇的大众长相。
男人听见这问题只是嘿嘿一笑，也不管李彻的刀还压在自己脖颈上，居然径直扶着地起身：“我……”
怦！
额头一点血洞，男人惊诧，似乎怎么都没想到李彻居然敢直接开枪——李彻也诧异看向酷乐，黑猫舔舔猫爪说：
“不是你叫本大爷看见他有任何异动就开枪吗？”
李彻摸摸头，觉得挺有道理的，于是就开始在男人的尸体上摸索，看看是不是又像之前的导演组杀手一样带了些什么吸引怪物的王卵子弹之类的。
结果没曾想，还真被他找到了一封信。
纹饰和之前在浴室发现的那一封一模一样，真的来自导演组。
里面写：
尊敬的李彻先生。
我们很幸运观看了您上一场隆重而华丽的演出，也非常高兴您在表演过程中使用了我们提供的演出道具，所以首先请允许我代表导演组全体制作人员对你献上最诚挚的敬意。
那么接下来让我们进入正题。
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您已经见到了本剧组的化妆师。
如果他还活着，那么请您把他杀死，把他的右手截断，从里面拿出我们事先为您准备好的下一场的演出道具。
如果他已经死了，那么一切照旧。
……
李彻看完信，拔刀斩断了男人的右手，大片的鲜血瞬间从断截面流出。
李彻弯腰一看，只见手臂的断截面出现的居然不是常人的臂骨，而是一串发着荧亮光芒的舍利珠。
光是看起来造价就不菲，不知道挂到黑市可以卖多少钱。
李彻将舍利珠拿起，正准备估个价的时候，一张纸条也跟着从舍利珠上飘落。
这是……他拿起纸条一看：
此乃血裔骨榇所制灵器，除去提神醒脑之功效外无任何功效，即便放在拍卖市场也卖不了多少钱。
看样子似乎是连李彻有可能的行为都预料到了。
这导演组给我送那么多装备是图啥？真的就只是为了那不知所云的艺术追求？说是拍电影……可把破界符那么珍贵的东西都作为道具送给了我，很难让人让人不怀疑他是不是还有其他企图。
毕竟拍电影的多少喜欢沾点潜规则，而李彻又自信自己的颜值。
李彻打量舍利子，的确没从中感受到任何太多灵力波动。
“喵呜！”
这时酷乐的一声低吼将他拉回现实，他顺着酷乐的目光，注意到地上“化妆师”的尸体骤然发生了变化。
他的身躯在慢慢的融化，就像被阳光暴晒的雪人，一切的皮毛血肉骨头在融化。
李彻细细打量，吃了一惊，血不是血是红蜡，骨不是骨是石膏，肉不是肉是硅胶……这是一个被拼凑出来的人！
很快地上只剩下一滩诡异的混合物，和几件单薄的衣。
李彻把衣捡起来看了看，确认码数和自己差不多大后扔进了洗衣机。
阿迪达斯，还是名牌。
……
距离此处千米之外，男人扶着墙吐了口血：“那家伙，怎么不按常理出牌，我还打算多玩会儿特工电影的桥段呢。”
还没等他将信件交出来就二话不说开枪射杀了他，如果不是他现在的身体都是石膏制成的，换做别人去的话，说不准送个信就把自己命给搭进去了。
怪不得导演指名道姓的要他去。
“这就是戏剧效果。”
远处等红灯的出租车上头的广告牌打出了这一行字。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还有哪些片子要拍？”
化妆师把血抹在墙上，凝固成红色的蜡。
“准备之后更盛大的表演，那是一场好戏。”
在出租车开走后，墙上的红蜡变换出这一串文字。
“什么表演。”
“百鬼夜行。”
“2004年不是有过一次吗？”
“那次事发突然，没有好好准备。这次我们务必要用上最好的电影摄影机，将这场演出的开幕到谢幕都完美的记载下来！”
“胶片还是数字？”
“当然是索尼F65！”
……
东京都龙也家。
依山而建的古老庭院，庭院内有一古老的石像，一排排朱红色的鸟居穿梭在走石山道之上，沿着鸟居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符箓绳，每一张符箓都刻着一个单字符文，连成一起便组成了可以屏蔽常人感知的封魔结界。
封灵课副课长神里止鬼拉开障子门，房间里已经有不少人，金发的龙也光端坐长桌的主位。
她一身纯青色色無地，袍上点缀淡金色龙鳞暗纹——这是龙也家的家纹。
据说伏魔十三家中龙也家的繁荣就是从室町时代，他们的祖先在深山里捡到的那一片蕴含神力的神龙之鳞开始的。
“那边的消息是真的么。”
神里止鬼脱下西装让侍从拿走，坐在长桌两端的家从们冲他点头表示尊敬后便有序的退出房间。
移门在身后合上，他坐在了龙也光的对面，立刻有侍从为他奉茶，不过被他摆手拒绝。
对桌的龙也光也是如此。
这是一次庄重且正式的会谈。
不是龙也光和神里止鬼，而是调查课课长与封灵课副课长的对话。
龙也光点了点头：
“热海那边传来新的动静，调查课的人探查到原本被七星连锁阵封存在海底的海歌尸体不见了，阴阳寮的道士禳星到那边将发生巨大的灵力波动，很有可能是某位大妖开启了大将之路。”
“先行的调查课小队经过初步调查，基本断定为妖怪海座头，他吃掉了海歌的尸体获得了海歌的部分权能，并吸收了尸体上残留的血气。他们的灵力质量与生活习性差不多，这么做的反噬较小。”
海座头是《今昔百鬼物语》中所记载的一种妖怪，又被称为“海坊主”与“海和尚”。
他是一个背着琵琶的盲僧人，身体巨大，能够在海面上行走，出现时往往伴随着狂风暴雨，在多年前的东京大暴雨中，他与雨女还有海蛟龙几乎淹没了整个东京。
“但那不代表没有反噬。”神里止鬼说，“在高天原所掌握的大将阶妖怪晋升手段中，的确有吃掉一只大将阶妖怪从而完成登阶的方法，但那样的前提是那只大将阶妖怪必须是由晋升者所杀，只有那样他才具备成为大将资格。”
日本的恶鬼基本按照精灵鬼怪、妖魔魂念这几个大类划分开来。
他的食指点了点桌面：“海歌不是他所杀，吃了海歌尸体来借此晋升是不可能的，哪怕是伪将也是如此，因为他缺乏了‘大将之证’，他并不是以武士阶的身份‘以下克上’。对他而言这是错误的晋升途径，后果很有可能导致他丧命。”
成为大将的一个重要概念是需要其他人认为那只妖怪的确是大将，或者看见那只妖怪就下意识认为对方是大将，这是只有日本境内才有的一种本土晋升概念。
强大除了来源于自身，还有他人的认可。
“但最终的结果却是他成了伪将。”龙也光说，“高天原的人怀疑他应该是那边海域找到了什么可以解除反噬的东西。”
“除了那只藏匿在热海湾的海座头。”
龙也光说：“当地的古血家族还发现热海湾最近实时潮汐表的平均高潮间隙、平均大潮升、平均小潮升都呈现一种诡异的增量，浪大而无风，波涌而少鱼。
可是按照官方地质局的潮汐表，最近热海市应当是风平浪静才是。在7月份还有每年定期举办，曾用于庆祝渔民丰收的热海花火大会。”
“是因为海座头？”神里止鬼说，“虽说他还没有完全成为大将阶，但是也不乏有些妖怪的天赋足以让他们可以提前使用部分鬼蜮来影响周边。”
鬼蜮虽说是在现世的基础上开辟出另一个空间，但也确实可以根据灵力投入量影响到现世。
“海座头根据推测，现在的等阶不过是武士之上，大将之下的伪将，即便没有反噬，但是热海湾长而深广，就算是大将也只有伍阶才有完全覆盖的可能性。”
龙也光摇了摇头：“再说热海当地有古血家族护卫，他们并没有察觉到任何灵力波动与空间扭曲现象。阴阳寮的禳星师观天象，说热海的天象被华光遮住了。”
华光盖天，那不是等阶才有的异象吗？
神里止鬼吃了一惊：“这么说……”
龙也光说：“调查课猜测要么是有新的王阶生物出现，要么是某只妖怪拥有了神格，不过走的不知道是受箓还是香火，也不排除是念神。”
受箓是得到中国神仙门与高天原阴阳寮共同承认，授其“安神箓”，任其为山河田林些类的地方的“半神”，虽说也算拥有神格，不过神格的组成一般为“安神箓”与当地百姓与所在之地念力的认可，三者缺一神溃明败。
香火则是日本广传的香火神道，以香火传人心中之愿力加诸神格，若庙崩坛灭，无香无火，则神格自毁。
念神则更为简单，那便是祖祖辈辈流传之下的传说，使人对那一名字，那一画面乃至单一的符号产生抽象的概念，类似于大将阶的等阶需要别人认为他是大将。所谓念神，便是所有人在听想看他之时便会潜意识，自动为他赋予某种抽象概念如月亮太阳火焰海洋的存在。
第一种的神格基本在高天原的掌控之内；第二种因为无论正邪皆可开坛传火，所以近年来被阴阳寮取缔歼灭许多；至于第三种，这一种因为通常都只是一种传说，需要除去时间的深度积累，与传播要求的广泛，还有集体潜意识的认同，所以自幕府开始以来再无念神诞生。
唯一接近神明化身的怕也只有早早就被封印的妖皇酒吞童子。
“王阶大妖在高天原统计与封印中的就那么几个，每次出现光是灵压便可以让相隔几千公里的中国血裔都察觉到，他们化身为王，本就横行无忌无须遮盖，那是王阶恶鬼的魄力，所以王阶复苏这一点可以排除。”
“至于剩下三种，除去受箓与念神，香火神道自高天原创立以来已接于废除，更别提热海当地也有古血家族，他们断然不会放任一只武士阶的大妖在当地获取神格的。”
“当然，除去这三种还有种可能。”龙也光说，“那就是神格具象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