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川龙打断了他：“我已经不想继续在组里待下去了，再说如果我在组里，最后你当上了组长难免也会束手束脚……”
山本茂张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两人之间很快沉默下来，黑色的夜里只有红色的火星与昏黄的路灯与惨败的光在闪亮，寂寥的天空没有星星。
山本茂把烟踩灭在地上，很自然地看向黑川龙：“黑川，别走，留下来。”
黑川龙愣了一下。
山本茂继续说：“没有你，就算将来我成了组长也没意思。”
“那现在就开始习惯没意思吧。”
黑川龙扫了眼周围，发现街上没有什么垃圾桶，就把烟直接踩到了地上。
不远处有夜巡的警察，本打算出言管教，在被同伴告知是鼎鼎大名的风见组若头后，又挠挠脸尴尬的离开。
……
从料理店下班后，黑川龙脱掉厨师服换上西装来到一个地方，一家冰激凌店，他和一个人约好在这里相见。
身材瘦弱，面色因为长期没有照射阳光显得还有些苍白的少年略显拘谨地在椅子上打量周围。
直到看见目标，吉川健才猛地缩了缩头，腰板挺直地坐在凳子上。
刀疤脸坐在他的桌前，屁股还没沾到椅子，黑道标准的弹舌音就已经充斥在吉川健的耳边。
“你这个家伙……该不会又去了霸王屋吧！”
他拎起了吉川健的领口，周围的行人都将目光投来，看见黑川龙扫视过来似乎要把他们面容记住的眼神时，又默契的同时扭了过去。
少年的嘴巴抖得像是筛糠：“黑川……先生……我……”
“算了，抖抖你这家伙啦，不要那么害怕，我又不是什么坏人。”
因为你比坏人还要可怕。
吉川健的目光不经意停留在男人的白鹤里衬上，又想起男人煞气澎湃，被众人簇拥着朝自己走来的画面。
想到这里，吉川健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他小学到国中时期的好友——国川学。
那次他被国川学拜托用那把刀斩去一个缠绕绷带的人的手，可是那把日本刀却被面前这个白鹤会若头给“强买强卖”了。
原本吉川健还有些担心国川学会不会来学校找自己的麻烦，可是过去了差不多一个月，对方不仅没有来找自己的麻烦，原先跟在他身边一大票不良少年也像是销声匿迹了一样。
他之前在路上碰见了其中几个人的父母，还关切的询问了状况，结果那人父母却板着脸说那小子现在八成跟着那群流氓在东京的某个区里骑摩托吧，看不见也好，起码我们心不烦……还有人的父母则干脆的说谁管那家伙啊！我们早就当没这个混蛋儿子了……
更有的父母把他当做了常年同他们儿子鬼混的暴走族少年，直接冲他骂道我家四郎就是因为交了你们这些狐朋狗友才考上这么一垃圾高中，他国中时候的偏差值一直可以的……
到最后吉川健自己也倾向于，国川学带着他的小弟们可能是为了追逐曾一直心心念念的热血黑道们，现在已经辗转在东京或者东京周边一些治安落后的小区了。
他当时也舒了一口气，起码这也意味着在自己升学之前到之后的一段时间应该没人打扰了。
吉川健看着黑川龙叫了两份冰块沙拉。
是啊，过完这个夏天，自己就是一名不再会被父母严加管教，还规定最晚归家时间的高中生了……可心里不仅不开心，还有些惆怅——因为他从记事开始就一直过着这种生活，所以高中对他来说反倒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期盼。
他的妈妈很早就因为意外事故死了，爸爸因为工作也很少回家，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在。
因为性格胆小柔懦，他一直没有什么朋友，童年起也只有一直不拘一节，行事乖戾的国川学愿意和他做朋友。
上了国中之后原本他也有所幻想，可最后因为国川学总是带着一大票不良少年在校门口堵着自己，一来二去，所有同学看他的眼光也逐渐的带上了一些担忧和害怕，班主任更是以此为借口，在班上对他进行了强烈的谴责与批评。
他没有解释，因为他明白他是个孩子，孩子的解释落在大人的耳廓里就成了强硬的顶撞，更何况如果让国川学知道自己和同学撇清两人之间的关系，说不定会让对方暴怒因此导致更坏的结果。
国中三年他就这么一个人独来独往了三年，上课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打球一个人，回家一个人……连暗恋都是一个人。
很孤独很寂寞的生活，对他来说，高中也不过是换一个地方继续这种生活。
按照计划，国中三年级毕业的他最终还是毫无悬念的进入了国川学曾就读的，新宿区桂兰高中。
这是新宿区一所老牌的公立高中，升学率普普通通，没有什么太多特色，之所以取名桂兰高中也是因为校园里种了一堆桂树和兰树而已。
他向同学打听过，仲江礼子国中毕业后会去东京港区一家私立的贵族高中。
那是专门给有钱人家的孩子读的高中，学费不菲，师资力量雄厚，据说里面的老师几乎全来自旧帝大或者东京六大，升学率极高，要么国内顶尖，要么出国留学。
而在他印象里仲江礼子一直对她的家庭讳莫如深，没有人知道她家庭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连家庭住址也是如此。
当时班里的同学都在传，说仲江礼子真的厉害，长得漂亮就算了，成绩还好，成绩还好就算了家里还有钱，简直就是顶尖的白富美。
男生们提起仲江礼子都是满满的憧憬与神往，女生们提起仲江礼子则除了倾慕之外还带着一些酸溜溜的嫉妒。
“不过就是挺可惜国中三年了，还没听见我们学校有哪个男生摘下了这朵高岭之花。”
因为已经有人摘下啦。
“是因为这些男生太逊了啦。”
其实对比黑道的大叔来说，还好吧。
吉川健想起山本茂，那个家伙他从小百合那里听说是风见组的若头，年龄几乎要比仲江礼子大了十岁。
他之前一直以为这种年龄差巨大的恋爱只会存在于动漫里，可是万万没想到，他暗恋的女孩居然就是这种情况。
为什么偏偏是黑道……
“吉川你怎么一直黑着脸啊？你该不会是暗恋……”
“你小子怎么一直黑着脸？”
“没有的事！我只是在想升学考试的事情……”
记忆里女同学的疑问与面前的刀疤脸划上等号。
黑川龙把店主端来的雪糕杯推到了他面前：“升学考试，你马上就要当一名高中生了吧。”
高中生，对他来说真是一个遥远的字眼，从福利院离开的他只接受过小学等级的教育。
看见吉川健还是那般拘谨的模样，黑川龙抓了抓自己脑袋：“你在想为什么我忽然要你来这里和我碰面对吧。”
“其实说来也很简单，主要是想和你好好谈谈，关于你小子不是处男的事情我已经从小百合那里听说了……”
“啊……”吉川健听见黑川龙很淡然的说出了这句话，脸色不由为之一变。
小百合就是那被老板经常派来，只属于他的姑娘。
黑川龙叹口气：“我记得你是国中三年级吧，年龄上也就十四五岁，虽说高中生有很多男女生都不是处了，可国中生未免还是太早了。”
“私密马赛！”
吉川健急忙道歉，即便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可对危险的本能预警让他不由做出了这件事。
“道歉？为什么要道歉？我又不是你老爹，管你这些干嘛，我只是感慨一句。”黑川龙说，“毕竟你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屁孩就已经脱处了，可我都快三十了还……”
说到这里，黑川龙也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跟一个小屁孩说太多这种话，于是将话题不动声色带了过去。
“总之，你只需要明白一点，女人都是骗人，歌舞伎町的女人更是如此……还有，我有一个疑问之前没有说出口，为什么你去霸王屋玩姑娘，不用交钱？”
俗称白嫖。
要知道，就算是山本茂那家伙在霸王屋玩女人也不敢白嫖，一方面除了霸王屋的经理是他顶头上司的妻子之外，更大的方面则是霸王屋的老板真岛一，虽说名义上风见组是霸王屋的的保护者，可在私底下，黑川龙看得出来，风见组长似乎对于那看起来年轻得有些过分的老板极为忌惮。
仿佛对方是什么血气澎湃，杀气滔天的恶鬼般。
不过黑川龙这也仅仅只是个玩笑般的想法，世界上哪有什么恶鬼呢？黑道也信唯物主义的嘛。
只是有一事他就是理不明白，为什么那被组长忌惮如恶鬼的老板，却偏偏对面前这孱弱少年垂眼有加？一开始他以为这少年是老板的什么亲戚，可通过询问，吉川健却说他也只是在街上偶然受到老板的邀请，于是就被老板强拉着白嫖。
想到这里黑川龙心里有些郁垒，虽说他身为黑道却因为心中不欺老弱的信念而洁身自好，几百年身处霸王屋这花枝招展的百草园，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一度被山本茂之疑是不是多年前在一场街头火并里被人斩丁御免了。
其实说半天就是因为他觉得掏钱和姑娘一起有些不值，这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你爽我也爽，凭什么我就要掏钱呢？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就一直在美女如云，鳝饿有鲍的霸王屋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右手左手慢动作重播了一整个寂寞的岁月。
至于为什么不找女朋友……他这张带着伤疤的脸一凑上去，姑娘说不准眼泪就滴下来，然后哭着说别杀我，我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你了。
所以为什么这小子可以白嫖？
这小子凭什么可以白嫖划掉……
黑川龙觉得吉川健白嫖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真相，因为细看下来吉川健虽然看起来瘦不拉几，但还算细皮嫩肉，再联想到老板总是一副瘦骨伶仃的歌舞伎扮相……他严重怀疑老板喜欢吉川健的古道热肠。
而在他的心里，炼铜与铜都是必须死的选项。
他绝对不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在他的周围！
“我……我也不清楚，老板说我很对他的眼缘，所以以后凡是去霸王屋都可以免单。”吉川健低眉顺眼地说。
就是白嫖……黑川龙摸着下巴新生的胡茬，冲吉川健试探性的说道：“在霸王屋有没有什么时候突然惊醒过来，感觉自己屁股很痛的经历？”
他觉得自己问的足够委婉了。
吉川健愣了愣，没有反应过来黑川龙这是问的什么问题，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没有。”
“哦。”
黑川龙的表情有些失望。不过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望做什么。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中。
吉川健沉默，黑川龙却自顾自地用勺子挖起一大勺雪糕，然后指指点点：“还记得当初我和你说过的你暗恋的小姑娘其实是风见组若头的事情么。”
吉川健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不过黑川龙看出那是不安。
暗恋的小屁孩总喜欢把对方其实不喜欢他也当做一个危险的信号。
“帮你撬人墙角这种事情我当然做不到，不过我可以帮你出口恶气。”
他指了指人群里的某个方向：“看见那三个人了吗？他们中为首的白鹤会本会组长的孙女，我得到消息，说她这次要来找山本茂切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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