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甲壳虫

吉川健神情有些恍惚,他觉得自己像是神话传说中误入了龙宫城的村民,不知该做些什么事才好。

他被心惊肉跳的被心心念念的仲江同学牵着手走在寥若晨星的街道,迷幻中好像穿过一扇又一扇隔门来到了一间华丽的屋内。

他看见仲江同学把他的手印在了她的胸上。

撩过鬓边长发,对他说:“看啊,你摸到了我的心。”

血压飙升,心头像有千万头野马嘶吼着跑过,黄沙滚滚遮天蔽日。

他紧张地抹了一把自己的脸。

不争气的流出鼻血。

然后他昏了过去。

眼睛阖上前看见一道白影从身边走过。

老板抓住仲江礼子的手:“我让你藏在我的店里已经是莫大的仁慈,为何还要瞄上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哼。”

仲江礼子居然说出沙子般的男声,娇俏的脸蛋摆出了绝横的表情,“之前老夫的存在差点就被那个绑带怪人给发现了你知道吗?”

“是你偏要吃那只无念鬼,如若不然一个浪客贰的血裔怎么会察觉到你。”

“老夫的魂力微弱,血气不涨,送上门的补物不吃岂不是暴殄天物。”

“所以你们五通鬼才只剩下两只。”

“你们三大般若似乎也没比我们好到哪里去。”

老板挥袖席地,皱了皱眉。

欲色鬼跟着大开大合坐在床上,短裙下春光乍泄,粉红色。

“为什么偏偏要挑中这个女孩双生,霸王屋中那么多有灵性的女孩,你偏偏挑中她选中的容器。”

“不止是她选中的容器,还是你选中的‘心妄’吧。”欲色鬼笑着说,笑声狰狞。

老板斜眼扫了正在一旁酣睡的吉川健一眼:“我为你再准备一位合适的女孩供你双生,速从仲江礼子身上下来吧。”

“你知道我现在求的不是双生,而是血气。

红龙会的寻龙师把她的餐馆就开在霸王屋的对面,那个追杀我的神仙门小姑娘就躲在餐馆中。

昨天更是有男人直接闯入店内强行带走了我的双生体。”

她的手上冒着腾腾的血气:“若不是老夫在中国被那些秃驴用降魔罩伤及灵基血魂甫定,怎么会沦落被你们这蕞尔小国的血裔欺凌。”

“我需要血气来恢复,而不是依靠躲藏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那帮血裔的聪明或者愚蠢。”

“仲江礼子”斜睨那白衣白净的男人:“所以要么把这个男孩交给我,要么交出你们得到的那一半灵骸。不然我就杀了仲江礼子,让你们和那只女鬼都休想好过。”

她淡淡把手横在自己秀丽的脖颈,仿佛那是把刀。

老板叹口气:“我可以将这理解为胁迫吗?”

“在中国,那帮读书人把这叫玉石俱焚。”欲色鬼在女孩体内尖笑。

“那我便这当做白般若的报恩吧。”

老板无奈一笑,从怀中摸出一瓶透明清凉的红瓶。

欲色鬼定睛一看。

瓶中之液色红似血。

“这是什么?”

欲色鬼闻见一股浩大的灵力与血气从瓶内散发而出。

“神之血。顾名思义,这是神的血液。”老板将血瓶丢给女孩,“这原本是那个人交给我的东西,照他所说是神最珍贵的几滴血液,恶鬼饮用了它除了可以获得用以登阶的血气,甚至还有可能得到一项新的权能。”

“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一开始没有交给老夫?为什么你自己不用?你不正处在升阶的玄阶捌重嘛?”

欲色鬼接过血瓶却没有喝。

“我懂你的怀疑。神之血的饮用其实也有诸多限制,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灵力魂力血气三重枯竭时使用才会有最好的效果,在中国的古话中这叫‘破后而立’。”

老板笑笑,“我本打算在枚岗神社战斗受伤后饮下神之血,但现在我发现了更适合我的灵躯,所以这神之血对现在的我来说就是可有可无了。”

“那么,现在可以请您从仲江小姐的身体里离开了吧。”

他眯着眼笑,笑容和煦如一场正午的阳光。

仲江礼子的身体骤然倒在床铺上,一阵阴风朝窗外贯出,布帘翻飞。

“你就这么把那个人给的神之血交给欲色鬼真的好么。”

一只招财猫出现在了背后。

老板淡淡道:“如他所说,红龙会和神仙门的专员就在周边难免会出现什么周折纰漏,尽管从目前的信息来看她们不过浪客,但来自群魔乱舞的中国,还能将武士阶的欲色鬼追杀至这般境地,难免有我们并不知晓的底细。

不如将神之血赠予欲色鬼,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伤势恢复必将攻杀回去。如此既解决了麻烦,还将高天原的注意牵扯到他那边。”

他的脸色苍白,眼神也是苍白的:“接下来我们只需将那剩下半具灵躯截来,只要赤般若登入王阶,我们所做的一切就都有了意义。”

“意义么。”招财猫说,“希望如此吧。”

……

从樱井花的公寓出来,安田猛与李彻两人皱眉不语,像是在思索些什么。

余鹿在两人身后精神无力的打着哈欠,她很想睡觉,可是一想到那没吃过的麦当劳,还是选择了强撑下去。

“日本人还真是变态。”

李彻感慨着,安田猛以沉默赞许了他的话语。

通过一系列资料对比与信息核实后,一个有些悲伤有些唏嘘的故事就这么拼凑出来。

仲江夏的丈夫迷上赌博欠下巨额赌债后因为无力还债被日本黑道沉尸东京湾。

他的欠债被高利贷的,早已不再像江户时期“行仁义”的黑帮们以理所应当的态度转移到了妻子仲江夏的身上。

那时两人的女儿仲江礼子才刚开始上小学一年级。

为了还债,仲江夏将租房从原先的市中心搬到偏远的郊区地带,靠着每天坐电车在城市南来北往打两份工维持家计杯水车薪偿还债务。

不过幸好有邻居的帮衬,一切似乎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她的邻居是一对年轻的男女朋友:体育老师田中拓人与便利店售货员樱井花,他们从乡下来东京打拼,相爱在高中年代。

忙不过来的时候仲江夏便将礼子托付给两人照顾。

可往好的方向发展终究只是“似乎”。

那一天,一伙越南人组成叫“花莲会”的高利贷组织推开了仲江夏的家门。

后来樱井花和田中拓人便看见日益憔悴的女人辞去了原先的工作,化起了妆,打扮得花枝招展,早出晚归,彻底把仲江礼子寄宿在了他们的家。

每月给他们一大笔抚养费。

“抚养费多少?”李彻漫不经心地问。

“一个月30万日円。”

李彻唏嘘了,他要听听还有什么悲伤的。

田中拓人说樱井花动心了,她对仲江夏一下子获得那么钱的方法动了心。

“懂了,接下来她跟着仲江夏进入霸王屋成为了陪酒小姐,一直到仲江夏旗下顾客都被樱井花这个她亲手教出的徒弟抢走,仲江夏因为业绩不达标离开霸王屋自己个人接客用来还债,最后死掉。”安田猛分析说。

“喂喂,年轻人,你说的是这位田中先生的女朋友,还是注意点分寸好。”李彻咧了咧嘴。

毕竟这些年那么严于自绿的人已经不多见了,还是值得尊重的。

田中拓人苦笑:“我早就不是樱井的男友了,在她选择从事这个行业那天我就与她和平分手。现在还在这不过是一种负罪感罢了。”

“负罪感?”李彻说。

田中拓人说那是几年前的事,他所任职的学校是小学与初中连在一起的,仲江礼子就在小学部读书。

他说那天是体育课,他所带的篮球队刚巧和仲江礼子所在的小学班级一起在体育馆里上课。

悲剧发生在自由活动的那段时间。

那时仲江礼子小学五年级。

“田中是个罪犯。”老师们在那天后就这么议论,“他居然放心让那帮青春期的好色男孩和一个那么漂亮的女孩待在仓库里。”

“变态啊。”李彻说。

向来沉稳的安田猛也点头,脸上也夹杂几分怒气:“这些人,实在是过分!”

“过分的是我啊。”田中说,“如果那时候我在场的话……”

“仲江夏知道这件事吗?”李彻冷不丁地问。

在田中回复知道后,李彻让安田猛消除了今天他们来过的记忆。

……

三人来到露天停车场,这个时候清晨已经有了几丝亮光,街上多了几声细碎的来自远处街道宛如牛吼的发动机轰响,那是夜晚的暴走族少年们鸣金收兵。

李彻看了看甲壳虫车周围,并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人,看样子不用表演什么当街杀人。

“李君,我们或许得早点离开了。”

开车门的时候安田猛突然说。

李彻诧异的回头,有些不明所以:“离开?甲壳虫妖来了?”

说着他还四处打量,灵感并没有波动,不应该吧,毕竟只是些不入急只会化形摔跤的虫子。

余鹿从怀里掏出几张符箓,手捏了个法诀,符箓上光毫现出,时长时短的闪烁。

“望气术也没有任何发现。”

安田猛见两人疑惑的看着自己,从怀里拿出一枚黑底黄铜的子弹:“因为这个。”

“这个?”李彻一时间还是没搞懂。

“还记得我跟你所说有关守护古血家族灵器的任务吗?李君。”安田猛捏着子弹,“这就是灵器的一部分。”

“子弹?”李彻有些惊讶,“你说的家族是家军火公司?”

安田猛不徐不疾地说:“那家古血家族名为佐佐木,他们的祖先在很久前窃取了大妖千蜘蛛一族的虫卵,将此配合各式各样的灵物打造出数把炼金武器。其中就包括大名鼎鼎,将王阶恶鬼土蜘蛛就此封印的蜘蛛切。”

见李彻没有打断,他接着说:“但是从近代开始,土蜘蛛的封印随着八岐的频繁波动开始松动,预测破阵之时就在2018年。

二战结束后佐佐木家取出那些炼金武器的蛛卵,除去蜘蛛切,再次熔炼成这种炼金子弹,随时准备应对未来的土蜘蛛复苏,”

“毕竟不再是冷兵器时代了嘛,斩鬼刀都随身带枪了,打土蜘蛛肯定也不能用传统打法了。”李彻说。

“所以你们要守护的灵器就是这些子弹?”他看着安田猛手里的子弹,

安田猛说:“这种炼金子弹有很多发。

为了防止聚集一起那些卵的气味被千蜘蛛发觉,佐佐木家族一直将这些子弹封印在特殊的炼金矩阵中,只等土蜘蛛复苏再取出使用。

但是不知为什么导演组瞄上了这些炼金子弹并打算偷走它们,阵法一经破除千蜘蛛就察觉到成千上万颗卵发出的气息。

我现在这颗是佐佐木家下发,用于给我们这些任务专员定位千蜘蛛的信息,它越是接近我们这枚子弹的反应就越大。”

安田猛额上开始冒着冷汗:“先前在屋里我想或许是错觉,但从刚才开始子弹的炼金矩阵就开始有持续性的波动,并且波动越来越大。

虽然千蜘蛛们也可以感应到卵的位置,不过任务的其他赏金猎人和高天原的专员也都有一颗这种炼金子弹。

按理说他应该会跟江户时期一样置之不理才是,毕竟一枚虫卵完全犯不着亲自,除非是很多虫卵聚集在一起,可那些赏金猎人与高天原都不在这。”

他苦涩地说道:“只能说我们中头奖,没想到那只千蜘蛛首先瞄准的不是那伙聚集了大批卵的导演组,而是我,是我拖累了你们。”

“李君,你的脸色怎么有些尴尬?”

他发现自己说话的时候,李彻一直往怀里看。

“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李彻挑了挑眉毛,“今天傍晚我也遭到导演组杀手的袭击,听你的描述我以为自己又卷入了莫名的事件中,不过我刚才看了一下,我从那些‘演员’的身上拿的炼金子弹是红底的,和你的黑底不同。”

李彻从怀里抓出一把红底黄铜的子弹。这是今天他在那三个“演员”的身上搜到的,刚才对比了一下发觉和安田猛手里的不同,这才松了一口气。

“应该只是普通的炼金子弹。”

他把子弹给安田猛看。

“这的确不是千蜘蛛卵打造的炼金子弹。”

“那就好。”

李彻把他们装进左轮。

安田猛看着他做完这些动作,颤颤巍巍地说:“这……这是千蜘蛛王卵,千蜘蛛王产下的本卵,这种卵极其珍贵,会吸引那些处于进阶的千蜘蛛前来争夺。”

得嘞,你现在说霸王之卵我都信了。

“好吧,按照以往的运气这只什么王蜘蛛我们三怕是躲不过了,”他跟安田猛说,“现在麻溜的下车跑步逃跑吧。”

在车上冥想的余鹿与刚坐上副驾驶的安田猛:“?”

神情的大概意思是为什么不坐车?

“甲壳虫车没油了。”

李彻说完就转身走出露天停车场,余鹿安田猛愣了一会儿追在他身后。

才走没多久,三人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牛吼般的轰鸣,路灯疯狂闪灭,四周的公寓没住人,窗户敞开,风簌簌的来回。

不知是不是错觉,三人总觉角落里隐隐约约结出越来越多的蜘蛛网。

但那又怎样?

李彻转身,注视不远处停车场里那辆陪伴了他不少血雨腥风刀山火海的老车。

他爱他的甲壳虫车。

哪怕为此撒点小谎也是值得的。

车顶盖炸起巨大的声响,一只巨大的蜘蛛落在甲壳虫车上,冲他们发出牛吼般咆哮。

余鹿和安田猛看见李彻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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