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直面

“不。”

李彻用刀割破手掌,将血喂给黑猫,待到血契缔结成功之后才跟他说:“接下来我们要亡命天涯了。”

而那次从机场出逃匆忙捏出的“幻面”就这么被李彻用到现在。

“差不多,但好在终究是活着回来了。”

李彻打开冰箱,掏出一大摞冰块放进冰桶,又开了一罐啤酒拎着冰桶径直去了浴室。

浴室的墙上挂着一面等身高的单层镜,沐浴后的水珠顺着镜子滑落,镜中男人咬牙把系着绷带的右手插进冰桶。

血红色的蒸汽从冰桶中冒出,李彻猛喝一口酒,从冰块中拔出右手,拨去绷带,狠狠将菜刀插进手掌!

黑色的血如同泵阀被开启汨汨流出,在潮湿的地板上拖出一道细细的红色痕。

李彻就这么默默看着血从右手中,毫不理会脑海里那道忧悒,痛楚,漆黑色的声音。

等到血开始慢慢变红,脑子因为失血过多开始有眩晕感,视线也微微模糊的时候,他才让绷带重新束缚住右手,随即用早已备好的双氧水给全身上下的伤疤消毒。

如果老板娘在这里的话她就会惊讶地发现那些绷带是拥有生命的,他们的内侧篆满了古奥深玄的词句,他们像蛇一样挺立缠绕了李彻的右手,水滴落上面,很快蒸发成一阵雾气。

绷带越缠越紧,疼痛伴随巨大的精神冲击让李彻额上涔涔往外冒冷汗。心脏也在这时突突狂跳,像是擂响就不在停息的鼓,他感觉到血管中血液的流动因为心脏的泵动而加速,灵力在脉搏中拉长拉远……

某一刻,炽热的火光在镜中一闪而过。

“灵压突破浪客叁……罕见的‘直面’,该说我的心太大和过于倒霉了么。这么些年面对过那么多恶魔与妖鬼,唯一几次产生直面的对象灵压都比我自己高不了多少。”

李彻感受到四肢百骸的细微变化,一股从未有过的舒畅游荡在身体的每个角落,连原本杂乱无序的大脑顿时都清澈空明起来。这是在《血宗研究》中被叫做“升华”的灵压进化现象,表明身心,也就是灵压与血统的合一。

在这个世界,血裔的血统和灵压是两项分开的标准。

一般在血裔中广为流传的说法是灵压决定下限,而血统决定上限。

就比如血统评级同样为浪客捌的血裔,如果一个人的灵压觉醒比例为20%,另一个为10%。那么觉醒比例为20%的血裔,他的综合评级会是浪客贰,另一个觉醒比例为10%的血裔,综合评级则堪堪只是浪客壹。

像村上熊,他的血统评级是浪客肆,灵压觉醒比例为20%,所以为浪客壹,而浪客壹是进入高天原的最低标准。

在血裔界中,除非有特殊的机缘或者底蕴,一般来说血统是很难强行提升的,而目前已知可以提升灵压的方法,明面上只有三种。

一种是大多数血裔遵守的“用进废退”原则,不过增长较为缓慢。

一种是从血裔诞生之初代代遵循的“心妄”,但状况极为不稳定。

一种是20世纪才被开发出的“直面”。

李彻所使用的便是名为“直面”的灵压提升技术。

“直面”——这是一项被血裔界普遍认为是20世纪最伟大的发现。

而这项技术是由湘南省天阶(对应王阶)捉妖人张至真张真人在死亡那天所写出。

他在如今被西方炼金术师翻译成《血宗研究》一书的《源流》中详细阐述、论证了灵魂与灵力的共生关系,并确立了在血统限制下最快提升灵压,名为“直面”的三个条件:

第一、必须直面比自己强大,并让身心产生绝望与无力感的敌人;

第二、必须把自身灵力耗尽。

第三、必须活下来。

写完书的那天张真人就死去了,神仙门的捉妖师说这是张真人泄露神兽白泽“秘密”所支付的最后与最廉价的“代价”。他用一生的沉默换取了知晓秘密的资格,最后用死亡支付了将秘密公之于众的“代价”。

而直面这项危险却又具有普适性的升级技术就这么在血裔界流传下来。

李彻在今天晚上“直面”强敌一次,算上先前刻意的积累,他的灵压突破浪客叁也是理所当然。

但对他来说还是太慢了……因为他触发“直面”要比其他人艰难许多——他不害怕。

而血统……这是无论东方还是西方的血裔界都极为看中的东西,因为他几乎决定了一位血裔最终是声震云霄还是长久缄默。

即便你的灵压觉醒100%,一旦血统评定是浪客壹,那么这辈子最有可能的高度也只会是浪客壹,除非有什么可以强行提升血统的炼金秘药或者技术……可一般这种技术一般都珍贵无比,并且使用条件极其苛刻,需要血裔将灵压与血统彻底统一平衡,达成“天人合一”之后再去开启那所谓的……

“进化之路。”

脑海里那道腐烂的声音补完了李彻的想法。

“人和恶鬼,其实在本质上没什么区别啊。”那道声音如此说道。

“你个不人不鬼的神棍就不能歇息一下嘛。”

李彻又用冷水重新沐浴一轮,彻底洗去身上的血污后裹上浴巾出了浴室。

但前脚一踏出浴室后脚李彻就打了个寒颤。

安静……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像话,并非寻常酷乐睡着后房间空荡荡的安静。而是夜里,冷风飕飕吹过老树林,树林里头一个老房子,房子前还立着一老墓碑的幽静,要是有个长相怪异包着裹头巾的老太婆就更形象了。

他猫着腰,小心翼翼地朝客厅靠去。

客厅里,电视内容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档深夜综艺,里面猥琐的主持人正咸湿地把头塞进女嘉宾的肚子里,这是一档体验怀孕与分娩的综艺节目,主持人扮演的是待产的婴儿,而妈妈的扮演者则是十七八待出道的女子偶像……很符合日本娱乐圈一贯变态的作风。

他侧过头往沙发上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酷乐,那只傻猫正坐在什么人的怀里,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正揉着酷乐的脑袋,手法娴熟,一看就是多年的铲屎官,从欺霜赛雪的皮肤状态来看应该不是什么裹头巾老太婆。

李彻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倒不是因为老太婆的事,而是因为来者他认识,还打过许多次交道。

他大大咧咧地走出:“夜叉小姐一如既往进别人家门不打招呼,你就不怕我告你擅闯民宅。”

女人留着干净利落的一刀切,一身小黑长裙,身材纤细有度,长眉凤眼,银色十字架耳坠在风中徂徕,像面关不上的窗。

“我是来讨债的,李先生。”

女人开口了,她的嗓音完全对不起她的美貌,如同一扇漂亮的窗户被打碎,冷风从破碎的窗格灌入。即便李彻和女人打交道很多年,可每次听到这像是公鸭嗓子一样的声音时就会想——上帝的确有开门后关窗的习惯。

夜叉低垂眼睑:“之前在涩谷区的善后处理,再算上上次帮你处理的吉田组副组长尸体,一共四千万日元,刷卡或者现金都可以。”

“交付日期为一周,如果到期你没能将钱打过来……”

在支持八大银行的刷卡器旁,女人又缓缓摆出一把柄上纹有奇异纹路的怀剑。

“那么我会亲自为你介错。”

她抬头看向李彻,绛紫色的眼睛仿佛下着一场暴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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