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彻把日记合上:“行了后面的事不用看我也猜到了,你用了不知道什么方法让你女儿的灵魂成为了地缚灵,再借此四处散播恐惧,让你女儿的存在成为一桩怪谈,借此在不违反《血裔条例》的情况下把那些霸凌者全杀了吧。”
“后来随着恐惧幽灵走廊的人越来越多,幽灵走廊也越来越强大,害怕女儿被高天原以及阴阳寮杀死的你,为了让女儿能够活下去,于是更卖力地在当时的妖怪论坛地下市场之类的地方传播这份恐惧。”
“为了防止阴阳寮怀疑到你的身上,你刻意地不去关注这次事件,直到阴阳寮阴差阳错将你派去处理这次任务,这给了你封印,或者说保护你女儿亡魂的机会。”
土御门枷说:“不错的推理,你不当侦探可惜了。”
他说:“真没想到仅凭日记的只言片语你就将大部分故事都还原出来了,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所以我说的是真的咯,真是伟大的父爱啊。”
李彻感叹一声,又接着问:“那么能告诉我为什么之后你就躲藏在这里再不出去,并且一呆就是几十年。而在最近又再度出现,让幽灵走廊的怪谈再度席卷整个东京。”
他凝视阴阳师的眼睛,试图从中捕捉到某一瞬间的变化:“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么。”
“为什么?”
阴阳师呵呵地笑了,过了一会儿,他的面色恢复平静,眼神忽然清澈起来,就像一层云雾被吹开,一字一句,“为了复仇,为了延续。”
“复仇?”李彻挠挠脑袋,“那些霸凌者不是都被杀光了,虽然我倒是觉得他们好死就是了……”他忽然愣住了,想到一个可能。
“那是……”李彻猛地回头,指着远处用挥舞手臂就像蜈蚣挥舞它的一百只足的幽灵走廊,“你的思业式式神?”
思业式式神,诞生在阴阳师意志中的式神。
李彻忽然明白了,搞半天阴阳师的女儿不是地缚灵化身怪谈,而是式神化身怪谈,那么说他就是有两个式神?一个思业式,一个不知道什么式。
两个式神的阴阳师——是武士阶。
“复仇可能就是这思业式式神存在的动机,可延续又是什么……现在的反派说话怎么都既抽象又神叨叨的。”
他凝神看着远处的幽灵走廊,忽然明白了,李彻忽然明白了。
他回头看阴阳师:“你是察觉到自己行将就木,但是不确定化身为怪谈的思业式式神是否会随着阴阳师的离开而死去,所以趁着那只天井下被人追击,特地设下这些炼金矩阵与陷阱,打算用我们这些血裔的命去献祭,让你的女儿彻底蜕变为只要有人恐惧,就无法被杀死的怪谈!”
他妈的,这就是父爱吗?有点想哭,但不是被父爱感动,而是牺牲品为什么又是我。
“不过我还是有些方面是不赞同你的,即便我也觉得那些霸凌的女学生不是东西,可你怎么能把她们就这么杀掉呢?你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不讲道理了?”
“道理……”阴阳师嘴角挂着嘲弄的笑,他用毒蛇愚弄夏娃的口吻说,“那是最可笑的东西。”
“听我说完嘛。”
李彻给左轮上弹,枪口指向阴阳师,弹巢转动,怦怦两枪在后者的双手中各打了一个大洞:“我的意思是就这样死是不是太便宜她们了。”
阴阳师的神情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开始痉挛,远处正与幽灵走廊浴血厮杀的天井下也突然痛苦的抬起了双掌。
和李彻先前说的一样,天井下的灵魂已死,在那里战斗的很有可能是土御门枷的式神。
式神与阴阳师心意相通,无论是思业式还是恶行罚式,只要操御他们的阴阳师受到伤害,他们也会在精神上受到对等的疼痛。
反之则不然。
归根到底阴阳师与式神签订就是所谓的不平等条约嘛。
李彻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偷偷掐印决么,可惜你不是可以不依靠‘印决’直接用‘言灵’的大将阶,你的动作暴露了你。”
其实土御门没有做任何动作,只是在默认土御门枷是武士阶的情况下,李某人必须用一切的可能削弱可能存在的危险。
当然,还有一种动机就是他看阴阳师那倨傲的态度很不爽。
土御门枷忍着疼痛说其实你不用解释,在被你发现的那一刻我就已经丧失了战斗的心,在先前的战斗中我早就清楚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像你清楚我是个怎么样的人。
“我是什么样的人?”李彻问。
“卑鄙、无耻、狂妄、自大……”
“优点说完了,缺点呢。”李彻抵着阴阳师的脑袋转动弹巢。
“我很好奇以你的个性,加上极为罕见的先天呪体,明明可以在任何一个古血家族乃至血裔组织里讨一个不错的职位,为什么偏偏要做这送死的赏金猎人呢。”阴阳师低语。
“这不是缺点。”他说。
“那你就杀了我吧。”阴阳师嘲弄般笑。
“算了。”
李彻叹口气,收枪,土御门枷脸上满是不解,赏金猎人说我的炼金子弹不会射向一个很爱孩子的父亲。
阴阳师脸上露出温和的笑:“你……”
笑容戛然而止,瞳孔缩得针一样尖锐又迅速的涣散,瞳孔中倒映的男人那张年轻张扬的脸成了满是灰尘的皮鞋。
他的脑袋掉在了地上。
“抱歉。”
男人把烟头摁灭在头颅的额上,用绷带擦去菜刀上的血:“因为我还有把菜刀。”
他俯下身拍拍阴阳师还保留微笑的脸:“我的子弹原谅你是个父亲,但我的菜刀可不原谅你杀了那么多人还能自由自在地活着啊。”
“酷乐。”
他打了个响指,酷乐打了个哈欠,用两条尾巴在空中画出一个火圈,看起来像车子的轮毂。
权能——火之车。
轮毂冲到阴阳师尸体上,将其焚烧殆尽。
“本大爷很好奇,他的妻子呢?”
酷乐问,故事的最后它都没听到与幽灵走廊母亲有关的消息。
李彻用床单包裹起死不瞑目的阴阳师脑袋,在上面打了个结:“我以为你早就听出来了呢。”
“炼金矩阵会随着时间的作用逐渐开始减弱,可是二楼走廊却可以牢牢将一度接近大将阶的怪谈锁在其中……这你还不懂吗?”
酷乐舔着自己的爪子:“阴阳师不是说这个阵法他特地研究出来,专用于封印幽灵走廊的吗?”
“这个阵法在日记上有个他写的别称,”李彻淡淡道,表情沉静冷淡,如同铮然铁器,“叫子母胎盘阵。”
“子母胎盘阵?本大爷没听懂。”
酷乐觉得当猫真好,不懂就是不懂,问出来就好,不用学人类不懂装懂。
“子是孩子,母是母亲,胎盘是镣铐,真是阴毒的阵法啊。”
酷乐想到一种可能,寒毛卓竖起来,弓着身子像一只虾,镰鼬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愣了一下,也学着酷乐把自己柔软的身子弓成了虾状。
男人踩了踩地毯,用一种可怜的口吻说:“她的母亲就是整条二楼走廊,如果我没猜错,她的尸骨最后被打碎后掺和进了这栋情人宾馆。
两个循环之眼所处的地方就是她妈两次被埋与被挖的位置,这种妖怪喜欢在象征重复的位置出现,一开始他们待在楼道口的原因是客人们重复的上下楼,现在看来或许他们的模样就已经给了我们明示。”
“那中间赤裸身体的少女,就是她母亲的魂魄啊。”李彻感慨。
“那么说坏人就是这个阴阳师咯喵,果然不出本大爷所料,阴阳师没一个好东西。”
酷乐挠着头,镰鼬跟着用自己的小爪子挠他的头。
李彻摇摇头,从土御门枷日记本中拿出了一个被压皱的,已经泛黄的千纸鹤。把它翻开,里面赫然写着:
“爸爸,请你帮我杀了所有霸凌者,好吗?”
“好的。”
李彻说,让酷乐用火之车把千纸鹤烧毁了,接着从镰鼬的布袋里掏出了两颗手榴弹,拉环,投掷,把被他“撕开”的房间炸了个稀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