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后,苗人凤本一句话不说,可见了夜凌空的化劲,忍不住惊叹。
紧接着,他往前一坐下,自有他的佣人斟上酒来。
那几十个汉子瞪着眼睛瞧胡一刀。他却只管蘸酒给孩子吮。他蘸一滴酒,仰脖子喝一碗,爷儿俩竟是劝上了酒。
胡、苗二人闷声不响的,各自喝了十多碗酒,谁也不向谁瞧一眼,夜凌空静坐于一侧,安静的瞧着孩子。
忽然房中夫人醒了,叫了声。
刚出生的婴儿,除了吃奶就是睡,听到母亲声音,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胡一刀手一颤,呛啷一声,酒碗落在地下,跌得粉碎。他脸色立变,抱着孩子站起身来。苗人凤嘿、嘿、嘿的冷笑三声,转身出门。
众人一齐跟出,片刻之间,马蹄声渐渐远去。
胡一刀抱着孩子走进房去,他的夫人猜出是苗人凤来了,夫妻交心相谈,此刻由于胡一刀有了妻儿牵挂,心底多了一分畏惧,接下来怕不是苗人凤的对手。
俩人商计,干脆把一切跟金面佛明说了,瞧他怎么说。他号称大侠,总不能不讲道理。
胡一刀在外喝酒之时,也琢磨这事,眼下夫人才生下孩子,自已得留下来陪她,但却可以使上一人,替他们前去送信。
至于送信的人选......
夫妻俩想到一处,同时道:“不如烦夜兄弟(小哥儿)走一趟。”cizi.org 永恒小说网
二人又商量几句,随即把夜凌空叫进房来,跟他说明了一切。
夜凌空道一阵沉吟,道:“胡大哥,送信之事不难,可要化解四家仇恨,这份信却不能由小弟来送。”
胡一刀不解,道:“为何?”
夜凌空道:“正如大哥所说,金面佛苗人凤这人是个侠义之士,为人光明磊落,胸襟宽阔,若能把这事跟他说清,必能化解苗、胡两家的恩怨......”
“那为何?”胡一刀更加困惑。
夜凌空又道:“问题不出在他身上,而是在于田、范二人,在你们来之前,我接触过那田归农,此人是个贪财忘义的卑鄙小人,以你和苗大侠这等侠义之士,自然视金钱为粪土,但若让他知晓了闯王宝藏,必定会想办法谋害你俩,独吞宝藏之秘。”
“至于丐帮的范帮主为人如何,我不大清楚,不过田、苗二人,我看他近田而疏苗,想来也不是什么可靠之人,若我过去送信,只怕二人会从中作梗,他们三家毕竟交好多年,苗大侠那等心思纯粹的武人,到时候只怕会被其所蒙蔽。”
胡一刀道:“那该如何是好?”
夜凌空道:“无妨,我有一计!”
说完,他凑过头,悄声把计划告诉二人。
过了一会儿,三人又把阎基叫了进来,给他交待清来龙去脉,威逼一番,又许诺好处,令他前去送信。
次日大清早,果然一个汉子骑马送了一封信来给胡一刀。那信里写道,苗人凤约胡一刀比武,要他自择日子地方。
胡夫人念过信,道:“夜小哥儿,事情果然和你料的分毫不差!”
之后,三人依计行事。
到了夜里,俩人打开一个铁盒,露出金银珠宝,瞧花了阎基的双眼。
翌日一大早,天都没亮,胡夫人就出房来吩咐店伴,宰一口猪一口羊,又要杀鸡杀鸭,她亲自下厨去做菜。到天色大亮,已做好了二三十个菜,放满了一桌。
夜凌空坐在桌边,陪胡一刀放怀吃喝,胡夫人抱着孩子坐在他身旁,给他斟酒布菜,脸上竟自带着笑容。
二人喝了几碗白干,又抓了几块儿羊肉入口,只听得门外马蹄声响,渐渐驰近。过不多时,马蹄声在门外停住,苗、范、田三人又带了那几十个人进来。
胡一刀头也不抬,说道:“吃罢。”
苗人凤道了声儿“好”,坐在他的对面,端起碗就要喝酒。
田归农忙伸手拦住,道:“苗大侠,须防酒肉之中有什古怪。”
苗人凤却道:“素闻胡一刀是铁铮铮的汉子,行事光明磊落,岂能暗算害我。”举起碗一仰脖子,一口喝干,挟块鸡肉吃了,他吃菜的模样可比胡一刀斯文得多了。
胡夫人向金面佛凝望了几眼,叹了口气,对胡一刀道:“大哥,并世豪杰之中,除了这位苗大侠,当真再无第二人是你敌手。他对你推心置腹,这副气概,天下就只你们两人。”
胡一刀哈哈笑道:“妹子,你是女中丈夫,你也算得上一个。”
夜凌空道:“说到天下高手,红花会的总舵主于万亭、还有二当家无尘道长,都是当世顶尖的高手,而且于万亭的义子陈家洛,他的师父‘天池怪侠’袁士霄,据说曾是‘天下第一’高手!”
胡一刀惊呼:“天池怪侠?!他竟然还尚在人世!”
苗人凤双眉一扬,他敢自号“打遍天下无敌手”,虽是为了激出胡一刀,但本身也自信,这一身功夫可算的上是名副其实。虽然他未见过红花会的高手,但从江湖上传来的描述来看,自已自信能赢,可对手若是那位‘天池怪侠’,这“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金字招牌怕是有些可笑了。
不过,得知高人在世,苗人凤内心不惧反喜,道:“那样最好。”
而今这武林中能让他看得上眼的人实在太少,若那位老前辈尚在,必不会令人高手寂寞。
夫人向金面佛道:“苗大侠,你是男儿汉大丈夫,果真名不虚传。我丈夫若是死在你手里,不算枉了。你若是给我丈夫杀了,也不害你一世英名。来,我敬你一碗。说着斟了两碗酒,自已先喝了一碗。”
苗人凤似乎不爱说话,又道了声“好。”
范帮主一直在旁沉着脸,这时抢上一步,叫道:“苗大侠,须防最毒妇人心。”
金面佛眉头一皱,不去理他,自行将酒喝了。
胡夫人抱着孩子,站起身来,说道:“苗大侠,你有什么放不下之事,先跟我说。否则若你一个失手,给我丈夫杀了,你这些朋友,嘿嘿,未必能给你办什么事。”
金面佛微一沉吟,把心事道来。
四年前,他有事去了岭南,家中却来了一人,自称是山东武定县的商剑鸣。此人是威震河朔王维扬的弟子,八卦门中好手,八卦掌与八卦刀都很了得。由于听说我有个外号叫作‘打遍天下无敌手’,心中不服,找上门来比武。偏巧他不在家,对面和他兄弟三言两语,动起手来,竟下杀手,将他两个兄弟、一个妹子,全用重手震死。
比武有输有赢,他弟妹学艺不精,死在人的手里,那也罢了,哪知对方还将他那不会武艺的弟妇也一掌打死。
苗人凤虽想报仇,可商剑鸣既有此手段,自是劲敌。想他苗家与胡家累世深仇,胡一刀之事未了,不该冒险轻生,是以四年来一直没上山东武定去。”
胡夫人应下此事。
事后,胡一刀提及托孤之事,苗人凤也答应下来,瞧三人的神情,互相敬重嘱托,倒似是极好的朋友,哪里会性命相拚。
就在此时,胡一刀从腰间拔出刀来,寒光一闪,叫道:“好朋友,你先请。”
金面佛长剑一挺,说声:“领教。”
虚走两招。
田归农叫道:“苗大侠,不用客气,进招吧。”
金面佛突然收剑,回头道:“各位通统请出门去。“
田归农讨了个没趣,见他脸色严重,不敢违背,和范帮主等都退出大厅,站在门口观战。
胡一刀叫道:“好,我进招了。”欺进一步,挥刀当头猛劈下去。
金面佛身子斜走,剑锋圈转,剑尖颤动,刺向对方右胁。
胡一刀道:“我这把刀是宝刀,小心了。”一面说,一面挥刀往剑身砍去。
金面佛道:“承教。”手腕震处,剑刃早已避开。
河北沧州古来尚武成风,今日观战之日,就是阎基、掌柜的等人,看人动刀子比武,也不知看了多少,但两人那么快的身手,却从来没见过。
两人只拆了七八招,各人手心里已全是汗。
又拆数招,两人兵刃倏地相交,呛啷一声,金面佛的长剑被削为两截。他丝毫不惧,抛下断剑,要以空手与敌人相搏。胡一刀却跃出圈子,叫道:“你换柄剑吧。”
金面佛道:“不碍事。”
田归农却已将自已的长剑递了过去。
金面佛微一沉吟,说道:“我空手打不过你的单刀,还是用剑的好。”
不愧是金面佛苗人凤,大大方方承认自已的空手不如对面单刃,就这份气度,就非寻常高手所能拥有。
接过长剑,两人又动起手来。
这时两人互转圈子,离得远远的,突然间扑上交换一招两式,立即跃开。这般斗了十多个回合,金面佛陡然一剑刺向胡一刀头颈。这一剑去势劲急之极,眼见难以闪避。胡一刀往地下一滚,甩起刀来,当的一响,又将长剑削断了
胡一刀随即跃起,忙叫道歉。
并非他自恃兵器锋利,实是对方这一招太过厉害,非此招不能破解。
苗人凤倒不以为意。
夜凌空暗自心惊:‘乖乖,削铁如泥,这冷月宝刀感觉比金蛇剑还要厉害啊!’
胡一刀也知道,二人间虽有家仇,可此番却是堂堂正正的比武,若他最后靠宝刀赢了,却也是胜之不武。于是放下宝刀,从对面借来一把单刀,在手中掂了一掂。
苗人凤看得出那单刀重量不够,横过长剑,右手拇指与食指捏住剑尖,啪的一声,将剑尖折了一截下来。
这指力当真厉害之极。
只听得胡一刀笑道:“苗人凤,你不肯占人半点便宜,果然称得上一个‘侠’字”。”
金面佛道:“岂敢,有一事须得跟你明言。”
之后他话未说完,胡一刀已拦住了他的话头,道自已早知他的真意,那般宣扬只为了引他进关。可话说回来,如今虽已知‘天池怪侠’尚在,但对方早已销声匿迹多年。当今武林武功最高的就是他俩,若对方是打败了他,这七字外号名副其实,尽可用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