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披散而下，韩叔陨盯着她的侧脸，悲伤的情绪笼罩着。
她的话还在持续，“爱一个人，总是将自己放在最是卑微的位置，想要他平安顺遂，也希望自己成为他的例外偏爱。有时候明知道他不爱我，也不可能爱我，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意。”
“我和你打赌，要追到他。现实就是这么奇怪，无论我做过什么，想做什么，他都是不在意的。”
“其实可能从一开始，他对你就是有意思的。是我，他可以无动于衷，可换做是你，他就可以在你身边，目光之内可以有你的踪影，可以容忍着你的好意和接近。”
“我亲眼看见，他拒绝了我的水，反倒喝了你喝过的水。那一刻，我知道自己输了，输得很惨。”
“可我也是父母捧在手里的小公主，怎么能将自己放在那样卑微的位置呢？所以我早就决定放弃喜欢他了。”
她睁开眼，与韩叔陨的目光对上。
里面的一汪复杂她都能看得到。
“我看了你的微博，你说你们在一起过，是什么时候？”
过去的事情，韩叔陨也不打算隐瞒：“大二左右。”
“那怎么分手了？”
“可能——”韩叔陨眨了眨眼，“不适合吧。”
“原来是这样。”
崔梦烟心中已经有所猜测，随即问道：“你知道他家的事情吗？”
“以前不知道。”
“呵，还说你喜欢他，就是这样可有可无的喜欢？”
崔梦烟冷笑了一声，继续道：“那时候，我已经去国外留学了。有一个事实就是，徐家那时候是让他去国外上大学的，志愿都已经填好了，可是后来录取通知书来的时候，却是硕大，徐家那边很生气。丽媛和我说，他还因此被他父亲打了一巴掌。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大为震惊。”
“我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知道他是为了你。”
“如果你们在一起了，那就是异国恋，很多时间是不能在一起的。他可能早就替你们谋划好了未来，将所有的偏爱和温柔都给了你。”
“后来，也就是大二那年，丽媛和我说，徐家出事了，他爸逃去了国外，有好多人上门闹事。她家也是平平凡凡的家庭，根本就帮不上忙。徐家却欠了一笔巨债，需要他们偿还。”
“我那时候想要联系他，却联系不上。之前加的联系方式，也因为我的故意示好而被他删掉。”
说到这里，崔梦烟有些难为情，“那个人就是那么绝情，仗着我喜欢他，就可以那么绝情地对我，真是一个冷漠无情的家伙。我还是记得他的号码，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担忧了一整夜，打给他却显示无法接通，还有正在通话中，我想，肯定是被拉黑了。”
崔梦烟揉了揉眉心，挫败地讲道：“好气，但是对他没有办法。后来我让丽媛去找他，结果却发现他和他母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平城之中，再没有一点踪迹。那几年，我一直在担心，想着他过的是什么日子。”
“很多时候在半夜做噩梦，梦到他被人打死了，然后满头大汗地醒过来。他曾经那么优秀，那么高高在上，让我心驰神往难以忘怀，到底凭什么能支撑他活下去。我很害怕，飞回来把平城翻了个遍，还是一直没有找到他。说真的，把话讲得难听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死了。”
“那几年间，通过人脉我查了他的行程，却是一无所获。”
“直到——”
崔梦烟的语气顿了顿，将喉咙的酸涩咽下去。
“四年过去，丽媛再次在平城见到他。当时他满身脏污，正提着一袋垃圾在路边走。后来他们在一起吃了顿饭，聊了聊。他的身上应该是笼罩着一团阴霾，曾经少年的清俊肆意已经被苦难压垮，比同龄人成熟很多。丽媛打电话给我说的时候，已经哭得不成样子。她第一句说的就是，他妈妈去世了，两年前就去世了。”
“我如今也能记得我的震撼，全身发软，脑袋嗡嗡的，一阵响。趁着那次，我连夜飞回平城，终于见到了他的人。”
当时他们约的是下午饭，在一家不起眼的饭馆，桌上放着一堆菜，却是没有人动筷。沉默的气氛包裹在周围，四处喧闹遍布，更是衬得这一桌安静异样。
金色的阳光混着晚霞，将桌面铺得美好，岁月静然。
长久的沉默过后，她终于忍不住先开口：“这些年，你都在哪里过的？”
她的心惶恐着，在试探，期盼着他能多说说话。即便是长久未见，她发现自己的思念只增不减。
少年脸上已经清瘦很多，轮廓分明，一身的黑色，身姿似乎孱弱了不少，整个人犹如迷离在雾里，叫人看不真切。
幼稚和意气已经被成熟的气质代替。
这是一种张弛有度的转换，更吸引人，更有魅力。
男人的声音透着点低沉的幽冷：“随便逛逛。吃饭吧。”
她根本没什么胃口，不过想想还是没有拂了他的好意。
入口的菜却是香气扑鼻，极为好吃，不比大饭店差。她忽然就明白，他这都是有心的。
一直以来的担忧落在实处，她破天荒地吃了两碗饭。等她反应过来时，很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平时不吃这么多的。”
男人脸上的冷褪去了些，不过态度依旧冷淡：“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她的心一下子从天上掉进谷底，久别重逢的喜悦被眼下的疏离摧刮得体无完肤。
“我们这么就没见，能不能多说点话？你真的一直要这么将人拒绝在千里之外吗？”
“你懂为什么我会这样。”
男人过于清醒自制的表情戳到了她的软肋，崔梦烟抿紧唇，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是，我知道你是因为我喜欢你才和我保持距离。你们在一起吗？你们是不是一直在一起？”
他的眉睫缓缓垂下，叫人看不清他真正的表情。
“嗯。”
他的声音轻轻落下，竟然裹挟了点点的温柔：“是。所以，吃完饭之后，就好好告别吧。”
这样肯定的回答将她的希冀摧得一点不剩。紧紧咬住牙齿，她的背部缓缓收紧，手指磨着手指，呼吸之间带上几抹沉重。
“听说，阿姨她——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不用了。”他拒绝很果断，脸上的冷意更深，“她应该更喜欢安静地待着。谢谢你的好意，我相信她会明白的。”
“那——”
好意总被拒绝，她又不死心地继续说道：“你现在在哪里上班？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公司里还招人——”
“也谢谢你的好意。”他站起身，手插兜，按着眉心说道：“我很满意我现在的工作。回去好好上班吧。梦烟，我们之间不可能，你不用抱有幻想，也不用站在低三下气讨好的位置。即便是你喜欢我，我们也是平等的。唯一无法改变的是，我永远爱她。没有如果，没有意外。她永远是我的首位，我只会和她白头偕老。韩佳，是我这辈子唯一喜欢和深爱的女人。她，有且仅有一个。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