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开口:“我问的。”
她从旁敲击了几句,韩叔陨还是忍不住说道:“他在竖京。”
李月在旁边坐下,眼中有沉着和冷静:“医生那边我问了好几遍,已经确认就是胃疼晕的。至于大脑里出现的那东西,初步确定是外物,但没有伤害。这事情,可能需要她醒来后才能确认。
你既然在竖京,应该有工作要忙。这些年她夜以继日,生活作息本来就不规律,出现点问题也在意料之中,这次应该是太劳累了。临近生日会,好多事情需要忙活,她已经好几天没怎么睡好了。
以后,我会劝着的。你先回去忙你的,这边舆论我们也会注意的。”
“我想和她待会儿。”
“行。”
李月和龙萍出了房间,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徐锦楼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音扑通扑通地响起,低头,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他的呼吸渐渐沉重,眼泪就这样冲下模糊了双眼。
唇落在她的手背上,带着一种崩溃又失而复得欣喜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
“对不起,我还是没能照顾好你。”
他一直以为,他喜欢的这个姑娘,会在他的精心呵护着永远开心快乐,能像少年时期永远天真开朗,不被世俗所干扰。
“还是像八年前分手一样,我从来,都是没用的,无力的。我没有办法,给你平安幸福的生活。”
眼角的泪说不断扑打在她的手背上,徐锦楼闭上眼睛,语声中渐渐透出哽咽。
“小朋友,对不起,是我没能让你好好地生活着,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他以为自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以为自己能够给心爱的女人盛世美好,让她在他的宠爱下幸福地生活着。
如果他当初没有答应在一起,是不是一切就会有所不同?
她是不是不用经历这些痛苦?
记忆的齿轮里,总是长满荆棘的花。看上去美丽,只要伸手去触,就会满手鲜血,刺痛会爬满各处神经。
光明下的岁月静好,总是以黑暗中的痛苦为代价。
那些明面上的美好,总是需要无数的痛苦堆积而成。
外人眼中的徐锦楼,确实是天之骄子,身在富贵,长在富贵,面如冠玉,才华横溢。他是很多人的骄傲,也是父母的心血。
没有经历过五岁的那场所见所闻,他之前真的以为,自己是所有人宠着的小王子。那夜,繁星满天,天空悬月,虫鸣鸟叫,夏夜温柔。
这是一个千千万万个日子里平常的一天。
他像往常一样被哄了睡觉,半夜因为口渴,起床准备喝水。从房间里出来,他是要路过父母睡的那间。
开门后,透出的门缝隙里发出吵嚷。
“徐毅智,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我们十四岁就认识,在一起那么多年,你你的心里难道就没有半分愧疚?”
那是妈妈的声音。徐锦楼悄悄走到门边,透过门缝看着里面的一切,却惊到了。
女人发丝凌乱,坐在地上,背对着他。桌上全是酒瓶,徐毅智拿着一瓶往嘴里灌。
“我愧疚什么?我愧疚你能给你这么好的生活?我愧疚天天在外面应酬,给你们丰衣足食的生活?我愧疚让你当豪门太太?”
徐毅智的声音中透着嘲讽和愤怒,面上却全是狰狞,“你现在是在怪我是不是?我跟别人在一起,你生什么气?你不是应该反省反省自己,有多少斤两吗?都腻了,黄脸婆!就你现在这样的,就算是一只-ji,也没人愿意-shang的。
你不知道吗?外面的别提多好了,而你,真的,一点儿都没有味道,除了油烟味和sao味,我找别人不是理所应当的吗?看看你现在这样,怎么下得去嘴?我都没有感觉的。”
些微的哭声传出来,是妈妈在伤心地哭着。
“你没有心!”女人的声音透着绝望,还有不停地抽抽搭搭,“我为你放弃了我大好的前程,名校毕业,却专心做贤内助,为你生下锦楼,把我最好的青春都给你了,你呢?你干了什么?背叛我之后,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你不是人!你压根儿就不知道什么是良知。”
“良知?”徐毅智哈哈哈疯狂地笑出声,咕噜咕噜灌了几口酒,光着的脚一下踢出去,将女人踢了出去,用了劲的力道,直接将女人掀倒在地。
发出脆烈的声响。
头部撞在地上的那一刻,他的心一跳,正想冲进去,妈妈却哭着坐起来,倔强地说道:“徐毅智,你这样,会遭到报应的。你小点声,不要影响我们的儿子。你疯就行了,不要让我们的儿子听到!”
“怕他听到?”徐毅智的声音还是小了点。“反正你别想和我闹,不管用的。今天你能有这样的生活,都是我给你的。你的好日子,都是我给你的。柴米油盐,哪样不是我给你的。你儿子,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你只配在活在我脚下。”
“你想要控制我是吗?”妈妈的声音抽噎着,“徐毅智,你以为这个世上没有法律了是吧?你以为自己真的能只手遮天了吗?”
“不能吗?”男人的手忽然举起瓶子往她头上砸过去,面上带着放肆的狠,“你看我敢不敢!”
剧烈的声响,鲜红的血,一切都是红色,后面变成沉重的黑。他听到妈妈担心的呼唤,徐毅智有些许忐忑的交谈。
后来他在医院里醒过来,看着母亲头上的纱布,出口的话却是陌生:“你们是谁?”
在他这天衣无缝的伪装下,医生得出他是失忆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现象发生。他也将这个秘密封存,换回了长久的安宁。那一夜的事情像是一个秘密,只要没有人戳开,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一样。
破镜难圆。
后来,他无数次梦到,父亲将母亲杀死,也无数次从从噩梦中醒来,泪水和汗水将衣襟打湿,心脏扑通扑通的,彻底将所有的宁静打破。
害怕,恐惧,六神无主,几乎所有的负面情绪困扰了他好多年,直到第一次见到韩叔陨。那天在走道里看到她挺身而出,那种勇敢无畏的举动一下子冲破了他心里的枷锁。
他常常在想,自己怎么怎么能够缩在门外不敢出来呢?
要是他一开始就冲进去,母亲也不会躺在血泊里。
她虽然没有死,可在他心里,她已经死了千千万万遍,仿佛活着的这个人,再也不是他的母亲一样。
也或者,死去的,是他那颗懵懂却又脆弱的心,是满怀希望和憧憬,却被现实打碎的一颗心。
他们可以合伙骗他说,是不小心摔到的,砸到的,然他的心里,已经开始勾勒无数场母亲死去的景象。
在后来的十多年,虚拟的杀戮没有停止,现实的斗争如火如荼。
父亲的咒骂好似一直在耳边。
“就你这样的,死外面我也不会眨一下眼。”
“你再闹,连你和你儿子一起扔出去!jian人,我看到你就想吐!我是有人了怎么样?她怀了我的儿子你不知道吧?等我新儿子出生了,你就和你儿子一起滚出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