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调冷漠而无情,句句都打在她的心尖上。饮酒过后的暂时麻痹,烟雾缭绕以后的过度痴迷,都掩盖不了内心的那抹苍凉。
“我怎么就有你这样的女儿呢?”
韩连国的话还在重复,似乎因为这个事实而极度困扰,“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走,你怎么就还好好地活着呢?活着也就算了,能不能让我安心点?你要真死外面我无所谓,你不死给我惹一堆祸事还不叫我去摆平?
你身上黏了好多泼脏水!”
韩叔陨已经记不清,是多少次听到这样的话。比这难听的也多,刚开始听到时还很难过,恨不得自己真死了,一了百了,也干净,不碍别人的眼。
可是时间长了,听得多了,渐渐麻木,会忽然间明白,死好像没什么用。
死了确实干净,可是会让活着的人舒心。活着的人舒心了,她就不甘心了。
“说完了吗?”她的声音也冷,像是簇了冰一样。
“说完我挂了。”
“你还挂电话?”韩连国很恼怒地骂道:“你这个白眼狼,怎么喂都没良心。我供你吃穿就是这样的态度?早知道小时候直接将你扔了喂豺狼算了,害得我今天因为气得要犯心脏病。”
她冷笑,面容上表情冷如冰霜:“那请你在出殡之前,提醒我一下,我会放点鞭炮庆祝!”
“你这个逆女!”韩连国气得说不出话,好半晌扔下一句:“你早点死外面算了,省得碍老子的眼。”
“嘟”的一声,电话被挂断。神思怔怔,韩叔陨熟练地放下手机。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悦耳的声音:“借根烟?”
她歪过头,看到了站在边上的男人,一身少年意气,干净得像是空中白云。她没太听清他的话,拧眉问:“你说什么?抱歉,我没听见。”
他反倒不开口了,直接伸手过来。指节触上她的手指,然后直接在她愣神的空挡将她吸过的烟放在嘴里,猛然吸了一口,扬起下颚线分明的下巴,轻轻地吐出烟雾。
韩叔陨愣住了,好半晌没回神。
他这算是间接kiss?
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演越烈,抬头望着面前的人。
“还有这癖好?”韩叔陨看着他的嘴巴轻轻开着,唇厚适中,幽深的眼眸忽然垂下,对上他。那里面一望无垠,竟然寻不到边际。
路灯坦然地飘洒在他身上,像是团聚热的一簇火苗,一点点地将她的理智占据。
“本来没有的。”男生低头看着她,嘴角似乎有笑容,“你咬了我,你说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这个问题也很困惑。韩叔陨作势真想了想,几秒后问道:“那你咬回来?”
寂静中,她好像听到他的一声轻笑,有人勾人,有些迷醉,像是带着宿醉过后的天昏地暗,一时卷走了心头的悲伤。
她忽然伸出手,轻轻带走他手里的烟,放在嘴里,用力地吸了一口,抬头时又吐出丝丝烟雾。
徐锦楼望着面前的小姑娘,明明生得极为好看,偏生要做男生的装扮。全身上下都是男生的模样,除了……
他的目光顺着望过去,没有想象中的高耸,平淡的平。
脑海里荡过那些狗友的话:“人家是有的,只是故意伪装的。这不是怕你们这帮糟老头子起坏心嘛,扮的呗。”
“呵,泡这种女人啊,就是要在她最强的领悟打败她,让她感觉挫败,心痒难耐,最后玩个欲情故纵,这不就上钩了?”
女生忽然转过头,眼里有几分迷蒙,声音嫩的跟什么的似的,轻轻地像是挠痒痒:“你有女朋友吗?”
破天荒的,他竟然在一秒之内回复:“没有。”
说出那句话的瞬间,他预感到后面会是一堆耍嘴皮子的话。果真,女生含着烟,莹润的指尖泛着光,靠在树上沉沉地望着他。
“这么巧?我也没有男朋友。小子,喜欢我吗?我喜欢你,要不,谈个恋爱?”
说不清楚当时的那种确切感受,徐锦楼的心头压下一口浊气,堵得很慌。他抬头望着夜空,后背僵直着。说实话,网传他有过女朋友,但从来只是单向女朋友。
他不喜欢那些人,身上总是带着一种世俗的味道,还迷之自信。
眼前的小女生,长得贼踏马好看。眼睛很大很圆,睫毛特别翘,看着他时雾朦朦的,像是江南扫过的连绵小雨,不起眼却有着震天灭地的威力。
他还没有开口,对方像是误以为他是在否认,有些失望地说道:“算了,谈个恋爱嘛,跟谁都一样,你也不喜欢我,想来也不喜欢我这类型的。”
脑海里有种冲动,想要他解释。可是,转念想了想,他没吭声。女生抬头望着他,直接掐灭了烟,捏着烟头扔进了三米之外的垃圾桶。动作干脆利落,裹着清风中的一缕蛊惑的味道。
她侧过身,“走吧,回去了。”
冷漠地像是没有说过刚才的话。
回去时没玩几局,时间就到了十二点。众人不甘地偃旗息鼓,为没有好好整到韩叔陨和徐锦楼而遗憾。
离别时,韩叔陨回头看着站在人群之中的男生。发白的衬衫像是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光,引得她心脏扑通扑通的。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两个场景。一场是玩游戏时她没有松开嘴,一场是在门口抽烟时她勇敢无畏地扣住了他的脖颈,覆上她想念已久的地方。
少年青春的时候喜欢一个人真的很奇怪,理由也来得荒谬。仅仅是他赢了她,她就看到了他身上的光芒,顿生好感,渐渐地就生了喜欢。
那种奇怪的感觉或许只是她拥有,却异样地折磨得她蚀骨不知味。每当夜深人静,总会因为心中攒起的欢喜兴奋地找不到北。
梦境的镜头一转,男人和女人在纠缠。男人态度冷漠,女人声泪俱下。
男人冷漠的腔调开启:“我们分手吧。”
女人卑微地恳求:“能不能不分手?”
这场意外来得太突然,她预感到真相的逼近,不愿意承认又把自己放在最低的位置。爱一个人就是这样,把她的满身傲骨折在地上,贬的得一文不值。
男人的表情很不耐烦,连好看的眉头都轻轻皱起:“我不喜欢说第二遍。就这样吧,我很忙,别来烦我!”
她的心在发颤,手链开始发凉,很害怕又不得不将自己置于卑微者的位置:“为什么分手?为什么是这个时候?你要给我个理由不是?”
深爱的一方总是喜欢给被爱的一方找理由,找借口,尽管有些荒谬。
男人的声音极冷,比韩连国初次的咒骂更让人无措:“为什么?还能是什么?睡腻了呗!这么长时间了,新鲜感过了,什么都腻了,已经提不起任何兴趣了,总该新人换旧人了吧?”
意料之中的巴掌声迎上去。那种被抛弃被羞辱的猛烈感觉吸入大脑,她的手被扇得发麻。男人却似不以为意:“打够了吗?不够再来几巴掌?”
后面的纠缠很熟悉,她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回荡,带着决绝和最后的骄傲:“好,分手就分手!风水轮流转,希望有一天,你也遭到这样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