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城西,某座不知名的荒山山腰之上,修建有一处山神庙,山脚之下坐落着百十来户一处小村庄,后因此地位置过于偏僻再加水利不便,绝大部分住户已经搬走,而山腰之上的那座山神庙,也自然而然香火凋零破败不堪。
推开山神庙仅剩下半扇的大门,就见着四面镂空雕花的窗户千疮百孔,精心切割打磨的地砖被人偷偷撬走,神台之上香炉不再,烛台东倒西歪,而那原本应该位居正中,披红挂绿的山神像被人拖倒砸在地上摔断一条右臂。
一位膀大腰圆满脸污秽,却仍旧遮掩不住那两腮横肉的乞丐,正就着地上堆积的柔软麦草,脑袋耷拉在山神像小腹之上,呼噜震天。
夕阳西下,经过目盲说书人老马点拨之后的申公豹,拖着条长长的背影,一路寻访而来,推开那半扇木门朝里一瞧,顿时喜上眉梢,嘿,人果然就在这里!
只见那多日未见的费仲,此刻身着一件,不知从何处捡来,满是补丁,还不甚妥帖的粗布麻衣,正手持一柄只剩小半儿扇面的蒲扇正给地上呼呼大睡的恶乞丐扇风纳凉,抬手之间线头断裂的袖口当中,虱子跳蚤顺着衣角缝隙爬向裤腿。cizi.org 永恒小说网
视线再转,只见那尤浑,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磨练,原本好似冬瓜一般臃肿的身材也消瘦下去不少,只是不知那顶和他及其搭配的瓜皮帽去了哪里,头发乱糟糟一团还有苍蝇蚊子四下环绕,此刻正跪坐在地上为那恶乞丐捶腰捏腿。
见状,申公豹倒吸一口凉气,乖乖,这还是往日那喜欢附庸风雅患有洁癖的三哥费仲吗?这还是我那面对生活百折不挠,时刻准备大展宏图的二哥尤浑吗?
申公豹这一推门,惊动庙内十余位衣衫褴褛神色不善的乞丐。
平日里他们以恶乞丐为首,好吃懒做欺软怕硬,组成一个小团伙能偷就偷,能骗就骗,即便为此挨上一顿打也在所不惜。
有时遇到落单路人,看其神色良善着实可欺,便会瞅准时机一拥而上,抢夺钱财不说,见其反抗,还要围殴毒打以泄心头之恨!
此刻见这申公豹孤身前来,又是一细皮嫩肉瘦的跟个麻杆儿的主,想必定是一位初入江湖的雏鸟,听过他们的名头,结果一时间头脑发热想要做那为民除害的大英雄!
到最后名利双收,说不定还有那佳人芳心暗许,素手研墨红袖添香!
十余位乞丐放下手中活计。从地上站起身来,彼此眼神交流,很默契的从腰间抽出麻绳,木棍,菜刀。
现在的这些年轻人,有理想是好的,叔叔们绝不反对,但是也得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江湖险恶!
最先站起身来的一位乞丐神色不善,两只三角眼斜视申公豹:“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哎呀,我说你跟他废什么话!”又有一位黑脸乞丐挤到前排,一举手中木棍,理直气壮的说道:“把钱给我交出来!”
“听到没,把钱交出来!”
“你个小兔崽子,竟然敢找到这来,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一旁扇风的费仲,侧头看向门外,认清来者身份之后,两手颤颤,手中蒲扇悄然坠地,正要张口可惜嘴唇哆嗦几下,什么话都没能说得出来,胸口急促起伏,带动那下巴上边那被人揪的七零八落参差不齐的山羊胡须一上一下格外滑稽。
再看那捶腿捏肩的尤浑,抬起头来看向门外那个熟悉的背影,鼻青脸肿好似猪头的面皮咧出一丝笑意,可惜牵动嘴角伤疤赶紧猛吸一口气,低头瞬间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纷纷掉落,忙用那油腻乌黑的袖口擦拭面颊。
视线回转,只见门外面色古怪的申公豹看向一众很是勇敢无畏的乞丐,心中嘀咕一声道:“找我要钱!要不今儿掏给目盲说书人那那笔茶水钱,就从你们这收回来?”
自从被商邑姜那个小丫头片子剥夺了财政大权之后,快要穷疯了的申公豹,抬起头来努力按捺住心底激动忐忑,除去倒霉蛋郭兴之外,这已经是自己来到大商之后,干的第二起,这种一本万利的买卖了!
打定主意的申公豹,轻车熟路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一本正经的看向众人:“把钱交出来!”
一众乞丐哄堂大笑,这小子脑袋烧糊涂了?他没看到是我们十几个人对峙他一个麻杆儿?恐怕我们一人吹口气,都能把你吹飞咯!
只见那从跪坐变半蹲的尤浑低吼一声:“他娘的,咱的好日子要来了!”。
说罢抬起那先前还在为恶乞丐捶腿捏肩的手掌,五指抡圆了扇在后者面皮之上!
开玩笑,我的四弟已来到!我不膨胀谁膨胀?
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彻底打破山神庙中所剩无几的平静!
申公豹手中砖头脱手而出,那排头的乞丐还未反应归来,就看那呼啸而来的砖头就已经结结实实映在面门之上,视线当中先是惨红一片,然后黑色翻涌,最后整个人昏厥过去,倒地不起。
那黑脸乞丐见自己同伴受伤,口中怒吼一声,手中满是豁口的菜刀竖直劈砍而来,却被申公豹一记侧身闪过。
五指蜷曲似是鹰爪一般,抓住前者肩膀指甲扣进皮肉当中,顺势往下一拉分筋错骨,整条衣袖瞬间破碎。
而黑脸乞丐只觉臂膀之上一阵麻木感袭来,瞬间遍布半边身体,失去战斗能力,被随手一甩扔出门外。
又有两根木棍一左一右横扫过来,却被申公豹两手一钳握在掌中,双臂发力瞬间抖动木棍。
突如其来的抖动之力从木棒传递到乞丐全身,此二人还未来得及诧异,这瞧起来麻杆儿一样的年轻人,怎会有这样大的力气的时候,两根木棍已经从自己震裂的虎口当中被直接抽出,然后瞬间易主。
“嘿嘿!”那两位乞丐勉强一笑正要认怂,然后想着瞅准时机从背后抽闷棍的时候,却被申公豹手中木棍挑翻在地,随即胫骨之上传来一阵剧痛,木棍断裂,两人哭天喊地半天爬不起来。
申公豹丢掉手中断裂开来的木棍,身体微微一蹲,两条脚发力,整个人凌空而飞起,一记潇洒的三连踢又是放倒三人。
剩下几人都是那打起架来往后窜,邀起功胸脯能拍得震天响的货色。
见平日里最能打的几个人都被申公豹轻松撂倒,而那麻杆儿视线又放到他们几人身上,伸手一抬四指弯曲。
这意思已经很明了,若是不服,大可上前一试!
而这油头滑脑虚张声势的几人,倒也是极为干脆爽快,见状纷纷丢掉手中的家伙,一个个跪倒在地鬼哭狼嚎开始卖惨。
申公豹面对这些硬茬子自是有办法收拾,可要是说应对这些滚刀肉一般,极为滑溜的货色却是一阵头大。
被那几个人哭天喊地吵得有些烦躁的申公豹一跺脚:“去,把黑脸儿,三角眼这些人给我架起来,然后一个个双手抱头,排成排靠墙蹲好!”
“好嘞,大爷!”几人当即起身,迈着轻快的步伐,开始替申公豹打扫战场。
反观那费仲尤浑这边,那战斗力最强的恶乞丐,先是被尤浑一巴掌抽醒过来,还未来得及说上一句话,伸上一根手指头,就又被费仲照脑门上狠狠砸了几记烛台,于是就这样憋屈的昏死了过去。
在大众印象当中,一向不善言辞,只会跟在尤浑后边打秋风的费仲,却像极了当地俗语所说,咬人的狗不叫,蔫不拉几的驴子能踢死人一般。
也不知从哪里挖出来一堆香灰,边哭边往那恶乞丐的嘴里边塞,一边塞还要一边骂:“就因为我嘴笨不会说漂亮话,你就让我天天吃这个?”
“来,那你今天吃,我今天要让你吃个够!”
其残忍程度,就连尤浑都接连摇头。
感觉一阵恶寒的申公豹转过身,从地上捡起那块为自己立下汗马功劳,上边血迹还未干涸的那块砖头,一脸狞笑看向蹲在墙角的乞丐们。
看什么看,还不快把钱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