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槐烟镇。
阴沉沉的天空云层密布,灰蒙蒙的细雨,如同丝线般不断撒落下来。
镇上街道一片冷清,偶尔有几个小跑着避雨的路人跑过,也很快便没了影,消失在街角小巷之间。
胡府的房檐下,一个手拿着黑色油纸伞的年轻公子,正仰头看着天。
透过尖尖的飞燕屋檐往上望去,天空一片阴暗,绵绵的细雨仿佛没有止境,可以一直这样永远下下去。
这公子站在胡府门外,就在守门石狮的左侧,借着延伸出来的屋檐避雨。
他看了看街面上空空荡荡,一个个房屋的屋檐下,都是黑乎乎的一片阴影,看不见有人,只有一片冷寂。
偌大的冗长街道,一眼望去,到处是黑漆漆的空当。街两侧的房屋窗户里没有一个点着灯,好似整个这条街都没人住一般,一片漆黑阴沉。
天空阴沉,房屋阴沉,光亮越来越昏暗。
公子眉头微微蹙了蹙。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黑袍,袍子脚下被雨水打湿了一块,湿漉漉的搭在绣了红色图案的皮靴上。
“我讨厌下雨。”他叹了口气。
声音不大,但在冷清的雨天街道上,却显得异常突兀。
因为整个街道上除了他,一个人也看不见。
“每次下雨,我的心情都会变差。”公子接着缓缓道。
没人回话。
细密的雨丝落在屋檐上,顺着飞燕的尖喙不断往下滴着水。然后落在公子的脚边,溅湿掉他的袍子脚。
“这里距离东林府还有不少距离,没想到你们这样都能追上来。”公子自顾自的说着话,好似周围真的有人在听一般。
吱嘎...
胡府的大门忽然缓缓打开,里面空空荡荡,野草丛生,看不到有人开门,但大门还是慢慢自己敞开。
一个红裙女子打着红色油纸伞,缓缓走出来。
纸伞遮着她的面孔,但从身材来看,却是婀娜多姿,窈窕丰润。
“甄意....杀了你....就算是甄寻...也会伤心呢....”女子声音断断续续,仿佛女子在捏着嗓子憋气说话。尖锐而怪异。
公子面色不变。随手将伞靠在墙上,看向胡府大门处的女子。
“没想到连你也来了,看来红坊还真不怕老窝被端。”
“没用...的....有姐姐在....就算甄寻去...也无用,嘻嘻。”女子缓缓走向甄意,发出怪异笑声。
甄意也叹了口气,和红坊的交战,终于上升到了白热化阶段,今天无论是他死在这里,还是伞女死在这里,最终引发的结果,都将是灾难性的。
他不清楚红坊是处于什么样的目的,会这么孤注一掷,派出伞女这样的重要人物亲自出手。
但既然已成定局,那无论如何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看着缓缓走来的红裙伞女,甄意再度叹气,袖子里无声无息滑出一把银白色匕首,同样迎着对方走去。
雨中,绿光和红影展开一场无声的碰撞,半盏茶后,红影突然化为十几道,从甄意身上略过,三丈外,十数道红影聚在一起,变成一个红衣红裙的女子,一把红色的油纸伞打在她的头顶,密集的细雨顺着伞面留下来。
甄意僵在原地,“嘶嘶嘶”一连串声音传来,甄意全身衣服化为纷飞的蝴蝶,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瞬间遍布全身,血顺着雨水往下流,脚下的泥土被血水一泡,发出“呲呲”的声响,夹杂着一些白烟。
“砰”的一声轻响,一只裹着黑袍的断臂抛落在地上。
“呵...呵。”尖锐而怪异的声音响起:“没有...青炎...剑...你..什么..都不是..今天..一定..会..死在这里。”
甄意低沉着面孔,阴沉的笑起来:“红伞女,你找死,青炎剑。”
一道绿色光芒从甄意右手蔓延而出,转眼间化成一柄青色古朴花纹的古剑,红伞女似乎有些惊讶,已付不敢相信的样子,她手中红伞一转,护住全身。
“嗖”的一声,甄意竟将手中宝剑射向红伞女,红伞女手中红伞急速转动,青炎剑直接刺穿红伞,尚有余力洞穿红伞女的身体,红伞女僵在哪里,大好机会,甄意非但没有上前,反倒一个翻身,捡起自己的断臂,冲了出去。
十数息之后,青炎剑化为绿光消失,红伞女身上的伤口慢慢愈合,她看着手中红伞上的裂口,手上一道红光闪过,红伞裂口弥合。
“哼...狡诈..如狐..甄意,一把..废剑..也...让你...逃过..一劫..。”红伞女脸上露出一丝讥笑:“前面..看你怎么...死。”
红伞女转身朝着里面走去,雨水无法近身,慢慢的消失了。
..........
夜已经深了,李玉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去休息,虽然他现在已经可以一年半载不用睡觉,也不用吃饭。
但是除非有事,否则李玉不但一日三餐都要吃,还要吃得好,晚上也要睡觉。
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自己还是人,如果只是单纯的长生不老,那还不如做一块石头,‘仙’原本就是人在山中的意思,既然是人,那么就要吃饭睡觉。
“公子,马车准备好了。”洪兴荣的声音从门外轻轻的传来。
“走”。
赤鲸帮,南邙山牢房。
说是牢房,其实是一座地牢而已,最上面是牢房看守居住之地,甚至所谓的地牢也只是听着好听,事实上下面是水牢。
纵然天色如墨,一个个筋骨雄壮的黑衣汉子守在山路管卡。
管卡旁边的一张椅子上,一个太阳穴高高耸起,双目闭合间精光闪现的中年人坐在哪里,看他身上穿的衣服角落绣的鲸纹图案,竟是赤鲸帮的长老级人物。
事实上,赤鲸帮水牢囚禁了不少强者,可以说这里后两层随便出来逃出了一个人,都会在北地掀起一场风暴。
为了确保安定平稳,赤鲸帮三位长老级人物昼夜守护这里,任何时候都没人敢松懈,只要有人胆敢前来劫狱,一道烟火上天,一炷香时间至少会来十名以上长老级人物,个个至少凝神修为,半个时辰就能把南邙山围的水泄不通。
毕竟这南邙山虽然号称是山,实际上也不过是一个不到百丈的独峰,不但山上树木稀疏,山下三十里内都是平原地带,实在是做牢房的好地方,不得不夸赞当初赤鲸帮负责造牢房的人,真是个人才。
车轮碾压碎石路的声音传入值夜长老耳中,他猛的大喝一声:“什么人,戒备。”
“苍啷”一声,一个个护卫腰间长刀出鞘,火光印在长刀上,闪出一丝丝寒芒。
中年锦衣长老一摆右手,几名黑衣人转眼间消失在树林中,一个个手里都拿着圆筒,只要稍有不对,立刻便会发出信号。
四匹骏马拉着镶金嵌玉的华丽马车停在关卡前,洪兴荣右手一抛,一块黑红令牌飞向中年锦衣长老,中年锦衣长老右手如电,一把抓住令牌,借着火光一看,‘啊’的一声惊呼,只见火光下,黑红令牌背后刻着一只赤红色巨鲸,正面一个血红的‘主’字。
“开门。”洪兴荣冷声道。
“是是是。”中年锦衣长老连连点头,急忙招呼手下打开管卡。
马车继续朝前行驶,中年锦衣长老跟在马车后面,一路小跑。
马车最终停在一面铁门前,数十名大汉守在哪里,只看那铁门,足有两寸厚,火光下,散发着悠悠的蓝色,没有丝毫锈痕。
“还不速速打开牢门。”洪兴荣下了马车道。
在中年锦衣长老的命令下,一群黑衣汉子放下手中兵器,抓住铁门上的突出的一个个圆环,额头上青筋爆出,满脸挣得通红。
“吱吱”刺耳的钢铁摩擦声中,牢门打开了。
“公子,到了。”洪兴荣站在马车旁,轻声对着车厢说道。
车门打开了,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掌掀开了车帘,李玉从车里出来了。
中年锦衣长老急忙为马车下垫了一张凳子,李玉踩着凳子逗乐下来。冲着他微微一笑,点点头,中年锦衣长老顿时感觉一阵受宠若惊,他满脸堆笑冲着李玉笑起来。
“你在这里等候。”李玉头也不回的进了牢房。
“是,公子。”洪兴荣站在马车旁回应。
中年锦衣长老走向洪兴荣,笑着说道:“这位兄弟,在下执事长老陈云山,敢问这位公子是?”
“不该打听的就不要打听,懂吗?”洪兴荣冷冷的说道。
“是是是。”陈云山撞了个钉子,有点悻悻的退到一旁了。
洪兴荣根本不理会他,现在的自己就是个管家,做好管家的事就好了,这些人,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