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忠转首望向年轻的马谡,看到他一脸期待之色,便稍为有些迟疑的询问黄承彦:“兄长是想让侄儿独自出谋划策,还是想和侄儿一起谋划此事?”
黄承彦捋一捋胡须缓缓的说道:“谡儿也到了独自谋划计策的时候了,就先让他独自出策筹划此事,若有遗漏之处,我再拾遗补漏吧,鸟儿总要学会飞翔的,也该让谡儿独挡一方了。”
黄忠虽不知晓马谡此人的才学如何,却极为相信黄承彦的眼光,便颌首同意此事,让年轻好胜的马谡极为感激,站起身来向黄忠恭敬致谢。
之后马谡详细询问了郏县城内的具体情况,得知杨仪、桥蕤、陈横三人负责城内防守时,马谡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而且他还拍掌大叫着祝贺黄忠:“恭喜黄叔父,贺喜黄叔父,攻破郏县便须着落在杨仪此人身上,侄儿必帮助黄叔父为族人报仇雪恨。”
黄承彦看到徒儿转瞬间便思得一计,看样子还对此策十分有信心,便有点显摆的向黄忠示意,大有吾徒是不是很厉害之意。
黄忠不理会老友的炫耀之色,有点惊讶的询问马谡:“我观那杨仪虽年纪轻轻,却是个心智极佳之人,廖廖数语便让我吃了大亏,侄儿怎么如此看不起杨仪?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马谡嘿嘿傻笑几声,向黄忠详细解释此中的隐情:“叔父有所不知,我与那杨仪在襄阳时,便经常模拟比试两军交战时的智谋相争,彼比都极为熟悉对方的套路,而且一直不分上下,都十分了解对方的性情与举止。”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继续说道:“如今他在明处不知我的存在,我却在暗处准备对付他,再加上他极为了解叔父的性情,心中早有懈怠之意,是以侄儿才敢说此战必胜矣。”
黄忠闻听之后大为欣喜,正要开口夸奖马谡,却突然似有所悟,佯装羞恼的呵斥马谡:“混小子你话中有话啊,什么叫杨仪十分了解我必会懈怠懒惰,这不是说叔父我不堪大用吗?”
马谡又一次嘿嘿傻笑起来,黄承彦却为徒儿打抱不平:“汉升北言差矣,谡儿是说你性如烈火一点即着,杨仪不知我们到来,不会刻意对待、、、、、嘿,还是他小觑了汉升贤弟的意思。”
三个人哈哈一阵欢笑之后,马谡便将自己心中谋划一五一十的讲说出来,获得了黄忠的大声赞叹,连黄承彦也连连点头赞同此计。
次日一大早,黄忠便带着人马去郏县北城外大声挑战对方,杨仪这两天倒极为尽职尽责,一直留在城墙上观察黄忠的所做所为。
当杨仪看到黄忠又令军士大声骂战时,心中顿生轻视之意,下令手下军士回骂对方,希冀激怒黄忠,发起另一次攻城之战。
此等拙劣的激将计策,竟然有些出人意料的效果,城外汉齐军主将黄忠大怒之下,下令军士们架起抛石车,向郏县城墙上猛烈的投掷石块。
汉齐军中的抛石车,经过刘晔和能工巧匠们的多次改进,比楚军的抛石车先进许多,不仅拋掷的距离更远,命中率也大大超过楚军的抛石车。
仅仅用了不足一天的时间,汉齐军的抛石车便将城墙上的抛石机砸成粉沬,还捡回来楚军抛掷在中途的石块,废物利用再次抛掷到城头上。
汉齐军将士两天两夜的不定时抛掷石块,使得楚军将士们死伤极大,任凭军中将领怎么威逼,他们都不愿意去城墙上当活耙子。
杨仪的确心思聪慧,且反应十分敏捷,他观察过汉齐军抛石车投掷的规律之后,心中便有了应对之策。
杨仪下令楚军的士兵们借助汉齐军的抛石车停顿之时,在北城墙上用少量粗粗的麻绳夹杂众多草绳密密匝匝的结成绳网,绳网上再铺上些草席或苇席、薄木板。
虽然挡不住极大块的石头砸击,却将小一些的石头挡住,顺着预留下的坡度滚落在城内一角。
此举即降低了士兵们的伤亡,又大大的提升了将士们的军心士气,让楚军将士们又提振起奋力一搏的勇气。
黄忠见状便命令暂时停止北城门的石块抛掷,转向郏县西城门和东城门,又是借助拆卸附近村庄的石块狠狠的砸击城墙上守军,给猝不及防的楚军又带来不小的伤亡。
杨仪闻讯后又立刻下令其他两个城门按照北城门应对方法处理此事,他还亲自赶到西城门处指挥,大呼小叫着忙碌个不停。
这一次他没有在北城门处那么幸运,被投掷过来的石块击中一块木板后,迸飞的木刺狠狠地击中他的额头,鲜血顺着脸颊哗哗直流。
杨仪头晕目眩之下径直昏迷过去,被士兵们搀扶到郏县的县衙养伤,城头的防守工作都交给陈横和桥蕤二人镇守。
经过连番抛掷石块后,城下汉齐军已经没有了石头可用,可他们仍然不死心,用水和土捏制成圆滚滚的大土块,继续向郏县城墙上投掷。
也许是土块太大太湿的缘故,′土弹’大多都落在城门口处,用了没多久便将北、西、东三个城门口堵得严严实实,想打开城门出去已是不可能之事。
陈横和桥蕤看到后微微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始终想不到究竟有什么真正的威胁,又看到汉齐军将领在殴打训斥投石车士卒,便放下心来准备和将士们吃晚饭,他们晚上还要继续防守城墙,以免汉齐军夜间偷城。
夜色低沉已至戍时末,由于这些天一直没有下过雨,天气特别干燥,让连日值守在西门城墙上的陈横有些上火,脾气也变得极为暴躁。
当他又一次听到熟悉的投掷声响后,直气得嗷嗷直叫:“这些不得好死的王八蛋,就不能消停一天吗?众将士别急着点火把照亮城下,引诱这些王八蛋偷城,老子要让他们尝尝刀砍剑刺的痛苦,该死的王八蛋。”
几乎与此同时,北、东城门处的楚军守将也下发了同样的命令,希望借助此良机给予偷城的汉齐军将士一个极大的教训。
可惜汉齐军将士没有乘夜偷袭,而是继续按部就班的继续投掷物品,还是那样快慢差不多的速度,抛石车后面还有士兵保护着。
只是与之前有所不同之处,便是他们的投石车向前面移动了好大一段距离,可投掷的物品距离却与之前相差不大。
桥蕤为人比陈横要精细许多,不像陈横那般大大咧咧,总是喜欢以武力为胜,还算是腹内颇有谋略。
他躲在城墙的房间内稍微咪瞪一会后,发现汉齐军仍然在投掷物品,且物品落下处却逐渐向城内延伸,而且物品落下时没有发出极大的声响。
桥蕤心中有些犹疑不定,便起身来到城墙处向下观望,看到城墙下根本没有一个人影,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站直身子昂首向上,伸展双臂打了一个哈欠,又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
突然之间他的脸色突变,伸手从脸庞上沾起一些液体,又凑近鼻孔处嗅了一下,当即惊恐的大叫道:“是火油,怪不得我总是嗅闻到一股子说不上来的怪味。不好啦,敌军要发动火攻,快点儿去打水呀!快去、快去。”
桥蕤麾下的将士们还没有明白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城下又抛进来一些瓦罐,破碎之后流淌出类似火油的液体。
接着便是包裹着燃烧木炭的瓦盆飞掷而来,还有抛射进城的火箭(箭头处包裹燃烧着的油布),不多时三处城门处便燃烧起熊熊烈火,而且火势迅速向城内蔓延开来。
此时桥蕤才借助火光看清楚汉齐军抛掷上来的物品是何物,那是一束束浸泡过火油的干枯谷草,而且先投掷上来的是没浸油的干枯谷草,正好落在草绳网上,才在之前瞒过了自己的耳目。
他还看到不知何时城下护城河外站着一支弓箭手部队,还在向城墙上发射火箭,点燃其它未燃烧的地方。
看到火势越来越旺,守城将士早已乱了阵脚,纷纷拔腿向唯一没着火的南城门逃窜,谁还肯留在城墙上等着送死。
桥蕤清楚的知道火势不可能燃烧太久,纵使点燃城内的房屋(大多是草木结构),也不会形成太大的生命威胁。
只是现在正处于亥时至子时时分,熊熊烈火一旦点燃,人们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向未着火的南城门逃跑,而且无人敢与拦阻,否则必遭到血腥报复。
桥蕤想清楚此中脉络后,不由得心中暗自猜测着,这他娘的到底是谁出的馊主意,即有几分堂堂正正,又带着几分邪气,却十分容易让人上当受骗。
′现在大局已去,咱还是借机溜走吧,即使南城门外有汉齐军埋伏,咱也得跟随着逃走啊,否则留在城中也是等死。’
桥蕤主意拿定后,再也不作停留,跟随着人们混出郏县南城门,又夺得一匹战马,手持长刀策马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