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春风拂面,半掩的窗外流淌进流水般的月光。“宗主有什么吩咐,就唤我。”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哗啦!沈玉霏转身,却惊觉自己置身灵泉中,而剑婢黄莺的身影已经远去。黄莺离去前,贴心地替他关上了临月阁的门。怎么回事?沈玉霏眉心一跳。黄莺是他的剑婢,亦是贴身侍女,没有得他的命令,怎么敢私自离开临月阁?!但这终究只是个梦。沈玉霏目光阴郁地将手从灵泉中抬起来,习惯性地掐诀无用!他体内磅礴的灵气不知所踪,灵台上更是空空如也。沈玉霏的胸腔忽而重重地起伏了起来,抬起的手改为攀住泉水的边沿,晶莹的水珠顺着圆润的指甲盖滑落。啪嗒。“呵……”沈玉霏轻笑起来。他微垂着头,墨云般柔软的黑发披散在肩头,露出如玉的耳朵。沈玉霏该是气狠了,双颊飞起浅淡的红。“滚出来!”他怒吼。淅淅沥沥。伴随着沈玉霏的呵斥,窗外无端下起了雨。春雨缠绵,忘忧谷笼罩在一片惨淡的水汽里。还有什么声音隐在了雨声中。“雕虫小技……”沈玉霏傲然一哼,看也不看声音的来源,纤纤五指随意向水中一探,就从灵泉中扯出一条不过手指粗细的蛇来。这蛇生得倒是与寻常的蛇不同。它柔软的蛇身漆黑,犹如能吸去四周光影的墨,唯独双眸泛着金光。小蛇被捏住七寸,并不挣扎,反而抬起滑腻的尾巴,讨好地卷住了沈玉霏洁白如雪的腕子。它甚至扭动着身子,费力地蹭了蹭蛇身紧贴的细嫩皮肤。“妖修?”沈玉霏眯起眼睛,自言自语,“不……妖修已经消失了千万年。”他早在捉住小蛇的刹那,就察觉出,这只是一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蛇。或许颜色有些异样,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沈玉霏本身就对灵兽研究不深,无法分辨出蛇的品类,再者,寻常蛇蚁蚊虫,得了机缘吃了灵草,也有可能改了原来的样貌。捏住了蛇,沈玉霏也就放松了下来。他闭上双眼,任由小蛇在自己的腕子上游走,不自觉得在梦中也陷入了昏睡。嘶嘶就在沈玉霏的意识飘忽的刹那,小蛇扬起了三角形的头。他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人性化的色彩,吐着信子攀上沈玉霏的小臂。滑腻的肌肤绵软,蛇身蹭过,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那蛇很快没有了踪影,沈玉霏却渐渐蹙起了眉。作者有话要说:服了啊审核放过我吧,真就是一条蛇爬到荷花上了,别锁了。?第6章 006不过,既不是梵楼的过错,沈玉霏思忖片刻,还是将情毒之事揭了过去。以防万一,他没让梵楼离开,而是将人留在了临月阁里,以备不时之需。好在,那熟悉的酸麻感自沈玉霏清醒过后,逐渐散去。沈玉霏想了想,觉得是自己重生的节点过于特殊,才会产生情毒再次爆发的错觉。如此看来,修炼《白玉经》确实凶险,情毒亦是今生的他应该解决之事。“梵楼。”沈玉霏念及此,翻身趴在榻前,墨发无声地从肩头跌落,发梢轻柔地拂过梵楼的面庞。淡淡的幽香弥漫开来。梵楼喉结一滚,哑着嗓子问:“宗主有什么吩咐?”“你这一身伤……”他眯了眯眼睛。这一身的伤,都和他脱不开关系。梵楼却误会了沈玉霏的意思,急切道:“宗主是怕我拖后腿吗?”“……宗主放心,届时到了秘境内”男人的神情被白纱遮掩,但露出来的双眸中,闪过了一道沈玉霏想忽略都无法忽略的血光,“梵楼必在拖累宗主前自裁!”沈玉霏:“……”沈玉霏缓缓收回了想去摸梵楼脸颊的手,尴尬地轻咳了一声。他并没有嫌弃梵楼的意思。恰恰相反,沈玉霏开口询问,是打着在进入秘境前,替梵楼治疗一番的算盘。他平生从未做过如此“善事”,哪怕是前世与孟鸣之厮混时,亦未曾动过这样的心思。谁曾想,好不容易动一回,还被人误会了去。“罢了。”沈玉霏怕了梵楼那股子随时随地为自己牺牲的劲儿,头疼摆手,“去把黄莺叫来。”梵楼却没有动。男人低着头,双眸微垂,浓密的睫毛轻颤,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不情愿。沈玉霏深吸一口气,头隐隐作痛,甚至想再将如玉的手指点在眉心,好歹是忍住了:“我说过的话,不会变。去秘境时,还是带着你!”得了准话的梵楼,眼里浮现出压抑的喜悦,高大的身形弯了弯,行礼过后,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临月阁。+身着青袍的玉清门弟子脚步轻快地走在山间的小路上。他周身围绕着细小的金色光团,此时若有玉清门内其他弟子看见他的身影,必定会厌弃地躲到一旁,因为他身边飞舞的金色光团,实则是一个又一个散发着灵光的蜜蜂。自妖修于世间消弭,操纵灵兽的功法逐渐无人问津,修炼此法的修士自然也不受待见。寻常灵兽也就罢了,若是蛇蚁蚊虫之流“明心,你怎么来了?”守在钟云阁前的弟子听着脚步声抬头,看清来人的刹那,面露鄙夷,“师兄正在闭关,你莫要叨扰了他。”“我……”领着灵蜂的弟子瞧着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玉清门的弟子服套在他的身上,都显得有些不合身,像是偷穿家中兄长的衣衫,颇为滑稽,“是师兄叫我来的。”守门弟子一怔:“师兄叫你来的?我怎么不知道!”明心微红了脸,费力地解释:“真是师兄唤我来的……”“去去去,带着你的虫子滚。”那弟子却坚决不信。他不仅不信,还伸手厌弃地在面前挥舞了几下,像是怕灵蜂靠近自己,周身灵气震荡,“别怪我没提醒你,明心,若是掌门知道你来烦师兄,定会将你打入思过崖!”“思过崖”三个字显然足以震慑住年轻的明心了。他面上血色尽褪,围绕着他的灵蜂也“嗡嗡”地钻进了袖笼。“知道怕了就快滚!”守门弟子满意地看着明心因为惊惧而变化的神情,却不想,明心怕归怕,竟是不愿意离去。明心双手交叠,弯腰行大礼:“劳烦这位师兄帮我同孟鸣之师兄说一声,真的……真的是师兄唤我来的。”他据理力争:“万一师兄有什么重要的事吩咐我呢?”“你不过是个养虫子的废物,师兄即便有重要的事,也不会吩咐你。”守门弟子毫不留情地讥讽,“再不滚,我可就不客气了!”说话间,他的手果然摸向了腰间的长剑。明心在钟云阁前踌躇了片刻,一张小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最后咬牙招出灵蜂,羞惭地嗫嚅:“师兄,得罪了。”“不自量力!”利剑出鞘,灵光四溢。能替孟鸣之守门的弟子,自不可能是等闲之辈,他的剑未到,剑气已至。明心狼狈地后退,堪堪躲过一道剑芒,脸颊也多出了一道血痕。他不顾自己脸上的伤痕,带着哭腔唤了声:“我的蜂!”原是方才还飞舞的灵蜂,有几只已经悄无声息地跌在了地上,身上的灵气几乎散尽。“几只臭虫子……”守门弟子轻蔑地挑眉,挽了个剑花,再次攻上来。明心自知修为低微,自暴自弃地将灵蜂都拢在怀里,闭上了双眼,竟是想用自身来挡住剑芒。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未袭来。明心睁开双眼,苍白脸颊上的泪痕被夺目的剑光照亮。一道若有似无的身影拦在他与守门弟子之间。那弟子已经慌乱地跪在了地上:“师兄!”孟鸣之的神识虚虚抬手:“你在做什么?”弟子慌张地答:“明心……明心打扰师兄闭关,我……我是……我是想要拦住他!”孟鸣之轻轻地笑了一声。他向来是温和之人,又当了多年玉清门的大师兄,对待犯错的弟子,说话也如春风拂面:“明心是我唤来的,之前没同你说,是我的错。”“不……不不不!师兄,是我……是我不好。”守门弟子恨不能找一条地缝钻进去。“知错就好。”孟鸣之叹了口气,“但我身为玉清门的大师兄,不可不按门规行事。”“……念你及时悔改,就免去皮肉之苦,直接去思过崖闭关思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