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五章 暗夜战火

场外官军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

这是京营的欢乐时刻,他们可以不用血肉之躯和敌人拼杀。

而是坐看敌人被重炮蹂躏。

当然,这个时候不多就是了。

轰轰轰,火炮不紧不慢的轰鸣着。

城墙上到处是飞溅的土石。

一阵阵惨叫传来。

虽然弹丸没有直接落入城头守军中,但是飞溅的石块威力可是不小,还是造成了伤亡。

田见秀和李定国已经到了城下躲避。

“田将军,还是让军卒撤下城来吧,城上坚守只是徒增伤亡,”

李定国道。

‘也好,’

田见秀点头。

北城上的三千流贼只是留下数百人,其他人蜂拥逃下城墙。

巨炮轰鸣着。

田见秀可以清晰的看到城墙晃动着,从城砖的缝隙中渗出烟尘来。

三十六斤短管舰炮的三十六斤弹丸,如同攻城锤般猛烈的锤击城墙。

云阳城北城接连抖动着。

一天的轰鸣后,夜间官军休息,炮火停息了。

但是,田见秀和李定国竟然发现他们没法整修城头。

因为巨炮轰击的都是外边的城墙,怎么修补。

只是一天的轰击,把外间城墙近半的包砖剥离,露出了里面夯土城墙。

这样猛烈的炮火他们重来没见过。

他们昔日见到的最强大红夷大炮,轰击云阳大约也要数天甚至十天的时间才能轰塌城墙。

“田将军,这样能坐等不是办法,我军当出城毁了重炮,”

李定国道。

他一向作战灵活,攻守自如,只是遇到了京营,战力相差太多才束手束脚。

“也好,本将祝李将军好运了。”

田见秀乐见其成,反正损失的也是李定国的军力。

李定国暗戳戳田见秀,这个王八蛋,直接把这个很艰险的事儿推给他了。

但是没法,田见秀是李独眼亲信,他不过是一个后来归附的,田见秀才是那个掌总的,军力上田见秀也是略占上风。

子时末,正是人困马乏的时候。

上千军卒从城头绳索坠下,他们为了防止出现杂音,都抛去了护甲。

不过,就在他们刚刚抵达城墙下聚集在一起,城头准备放下吊桥,两百步处火炮后面忽然发出了大股的火箭。

火箭杀伤了一些军卒,但大部分落在地上,把城下照亮了。

接着大股的京营步军从火炮后面涌出。

很多流贼发出了惊恐之极的叫声,因为这些步军举起了密集的火铳。

有些老贼不以为意,因为这里过两百步,他们怎么轰击。

这些官军隔着护城壕齐射。

一七式火铳射程在两百步,这百多步的距离都在射程。

砰砰砰,随着密集的火铳轰鸣,大批的流贼军卒被铳子击倒在地,如同排枪枪毙。

而流贼们用弓箭发出的反击几十步外已经落地。

连续三次齐射,城下已经没有流贼站立,有些活着的流贼埋在其他人的尸体中苟活。

城头上的李定国咬着钢牙,只能接受这样的失败,一千多人在这短短时候就被全歼。

田见秀拍了拍李定国叹口气。

显然,京营官军没有丝毫懈怠,甚至是料定了他们可能的反击就在火炮,早就等着他们了。

血腥气弥漫出很远,云阳之战第一次有了大的伤亡。

翌日晨时初,舰炮继续轰鸣。

弹丸猛烈的冲撞在城头上。

七门火炮总是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散热,一部分轰击。

到了午后,北城东端一处城墙终于无法承受。

轰的一声,五六丈长度的城墙倒塌了。

上面几十名军卒惨叫着随着城墙掉落,别掩埋在城墙下。

城外明军发出了热烈之极的欢呼。

看着敌人被虐就是畅快。

早有准备的田见秀立即下令军卒们用车辆推动砖石堵住被击垮的城墙,同时下令还在城上的军卒全部撤离。

但是,被堵住的缺口只是两炮就被轰开。

没有糯米汁粘黏的砖石根本无法挡住舰炮弹丸的冲击。

官军没有急于攻城,而是继续不紧不慢的轰击着。

到了第三天午时,北城除了一段二十多丈的城墙残骸还在顽强的矗立外,其他的城墙都被轰塌了。

而弹丸清扫了残骸后,可以轰击靠近城墙的屋舍,将他们扫荡一空,流贼被迫向内城撤离。

此时,开封营不慌不忙的填平了护城壕,大军占据了倒塌的北城墙。

一旁观战的秦佐明和马万年叹为观止。

“这等火力地动山摇,如果有这样的巨炮,这两年我家也不会伤亡这么大,”

年轻的马万年看着威武的巨炮垂涎三尺。

‘你且看看这些军卒,临战绝无慌乱,都是悍卒,’

秦佐明叹息是这些军卒。

哪里像他们这几年召集的新兵蛋子,临上阵慌乱的眼神。

相差太远了。

开封营占据城头后,还是不急于向内攻击,而是清理城墙,清理出三个平坦的豁口。

当晚,占据城墙的开封营用火铳和手雷挫败了两次城内流贼的反扑。

开封营的军卒击溃敌军后,正要向内冲击。

响起了退兵的锣号,所有军卒不过向内跑了几十步只能退回了城墙处,依靠残骸建立防线。

孙传庭尽量避免夜袭,城内的屋舍成了最好的据点,流贼可以借助屋舍伏击官军,巷战对于射程短的流贼很有利,孙传庭绝不会扬长避短。

‘孙贼可恶,’

夜半瞪着猩红眼睛等待的田见秀大骂。

他在北城墙以南步下了数千军卒,准备诱使官军进入城内,然后趁机反击。

给官军重创,因此改变战局都是可能的。

但是孙传庭根本不上当。

李定国则是升起无力感,无论李独眼,八大王,左良玉、罗汝才遇到孙传庭都是束手束脚,打的别扭憋屈,步步被孙传庭钳制。

和这样的敌人做对,获胜真尼玛难。

李定国想不出怎么坚持下去的办法。

近五万人竟然没法守住一个县城,简直无法想象。

第二天晨时过后,十门一五式行军炮越过城墙豁口,推入了城中。

这是数万京营唯一的行军炮,也是随着水师战船抵达的。

炮手们在大股钟离营军卒的随扈下抵达城内,然后用火炮摧毁临近城墙的屋舍,暴力破拆。

小的屋舍不用浪费了,即使有流贼埋伏也没几个人。

但凡稍大的院落,立即两炮轰下去,弹丸摧毁了屋舍,里面即使有伏兵也是暴露无疑。

如有流贼,再向里面投掷手雷清除。

很快一个里面就清除完毕,而官军伤亡很少,微不足道。

只是一个时辰就向南开进了百步,将流贼向南挤压。

这么下去只怕两天时间,数万流贼就会被零打碎敲的消灭。

也就在这时候,孙传庭接到前方急报,田见秀派人过来协商城中百姓之事。

孙传庭冷笑,流贼在意城中百姓安危,简直荒谬。

不过,他还是让田见秀的来使来到了大营。

这是个瘦削的流贼头目,他恭敬拱手道,

‘闯王麾下偏将李浩拜见孙学士,’

“说吧,田见秀是想招安吗,”

孙传庭讥讽道。

“咳咳咳,”

李浩别呛得咳了两声,

‘孙学士说笑了,田将军乃是闯王爱将,绝不会投降朝廷,只是田将军不忍城中百姓伤亡于战火中,因此派某前来,’

‘李贼抢掠杀戮河南,让数百万人失去粮食家园,裹挟这些可怜百姓为流贼的时候,怎么没见到李贼的爱民之心,今日却是如此惺惺作态,天下笑谈,休要胡言乱语,说出田见秀的条件来,’

孙传庭冷冷道。

李独眼和他麾下匪首的话他一句都不信。

“孙相,如果官军继续攻击的话,田将军不得已让城中七千百姓顶在前面了,如果这些百姓被杀伤,都是孙相之过了。”

李浩图穷匕见。

“大胆,竟然凌迫孙相,”

陈明遇怒道。

太尼玛卑劣了,竟然拿数千百姓为人质,其中还有很多妇孺。

“孙相,田将军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李浩讪笑。

他也知道很不要脸的,但是这么下去,城中流贼要支撑不住了。

孙传庭脸上泛红,接着一白,他拍案而起,

‘城中百姓无辜,本相甚为怜惜,但你等流贼宽纵不得,今日放过你等,明日不知道多少百姓如同云阳百姓般遭难,你且回去告诉田见秀这个狗贼,如果伤了这些百姓,本相拿获田见秀,定会千刀万剐,让他哀嚎十日而死,滚出去。’

孙传庭暴怒。

但是盛怒下他还保持清醒的头脑。

麾下京营人数不多,只有不足四万,但是京营是大明复起的希望所在。

为了云阳城中数千百姓,让成千上万的京营士卒伤亡,损坏了大明的最强战力,孙传庭接受不了这个惨重的代价。

当然,如果是以往,他真要想一想,不是别的,朝中弹劾四起就让他很狼狈,可能陛下因此申斥,甚至抵受不住压力撤换他这个督帅。

不过,现下是太子监国,他相信太子会顶住那些弹劾。

李浩被帐中亲卫狼狈拖拽出去,被打了数个拳脚。

脸上带着血迹狼狈折返了城中,带回了让田见秀失望的消息。

京营用行军炮向内里冲击了三百步,结束了白天的攻击,杀伤数千流贼,只是伤亡数百人,真正阵亡的不过三十余人而已。

夜幕降临。

钟离营的军卒戒备着。

酉时末开始一切平静。

只有城内一些百姓的哭号,还有一些流贼伤患的嚎叫。

亥时初,钟离营前方有了动静。

钟离营士卒特意洒下的碎瓷片发出咔咔的声响。

有人正在向京营的防线靠近。

钟离营发出了火箭。

只见百多步外黑影密集,众多流贼猫着腰,用皮盾铁盾遮挡身体,向钟离营的防线靠近。

见到被京营军卒发现了行踪,立即起身吼叫着向前冲来。

钟离营用排枪回应。

登时大批流贼被击倒在地。

夜里到处是火铳的轰鸣,弹丸的呼啸,流贼羽箭的嘶嘶声,双方士卒伤亡的惨叫。

百多步距离很多,流贼很快接近到二十步,接着他们就遇到了京营士卒手雷的轰击。

大片手雷被掷出,爆破出的铁片乱飞,让阵前流贼伤亡大增。

只有很少的人接近到防线。

很快被长枪兵刺杀。

流贼前锋受挫。

但是只是略略沉寂,后面的流贼又是向前猛冲。

双方开始在防线左近激烈的搏杀。

这次有了准备的行军炮开始反击,全部使用散弹,登时在密集的流贼人群中掀起大片血肉。

这次的反击遭受了重创。

最前方负责防御的参将、游击们率领军卒坚守防线,同时向后方大营,紧急要求调拨更多的手雷和药包。

手雷在防御战中作用太大了。

火铳的弹丸还可以用盾牌遮挡,但是手雷可以肆意在敌人队伍中爆破,弹片击伤流贼。

如今前线倒下大片的流贼,他们没有死亡,但是弹片杀伤,让他们失去了作战能力,跌倒地上哀嚎。

可怖的是后面冲阵的流贼踏着他们继续冲近。

不过受伤倒地的人太多,也给后面流贼冲阵造成了阻碍。

只是京营防线两次反击,掷弹兵的手雷消耗大半。

紧急要求补充。

北城城墙以南的防线亮起暗红色的火光。

夜里不断的喊杀声,火炮火铳的轰鸣响个不停。

京营遇到了接连的猛烈冲击。

最后不得已撤离到了北城墙,依靠城墙终于守住了防线。

到了卯时中,天光放亮到时候,流贼终于停止了进攻,白天的进攻没有意义。

北城墙到南边数百步的距离上密密麻麻的躺倒了无数伤亡者。

大部分都是流贼的尸体和伤患。

足有数千人。

即使有手雷、火炮、火铳助战,钟离营也伤亡了七百余人。

经历了一夜血战的钟离营被开封营取代。

这次暴怒下的孙传庭下令将三门重炮拖拽进入了城中。

其实短管舰炮相比长管火炮重量要轻。

不过每一门也要几十头牛才能拖拽进去。

有了重炮的加入,清扫屋舍的速度大大加快。

行军炮往往是击破屋舍,让里面的流贼逃跑。

而沉重的三十六斤弹丸近距离的轰击,就是破拆,往往拦路的屋舍两炮就被摧毁,藏身的流贼大部被破片伤亡,活着的立即向南逃窜,实在是顶不住巨炮近距离的轰击。

就这样,这一天,重炮逞威下,近半的城区被京营占据,流贼几次反扑,被行军炮散弹,火铳,手雷击退,数千人伤亡。

解救百姓千余人。

夜幕再次降临,这次有了准备的京营用破碎的土木建成了一个环形防线严阵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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