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四章 彻底颠覆

朱慈烺看看被震慑的三人,知道他的改制可能很激进,就连孙传庭也有些惊异之色,但是他没法继续拖宕,几年他的改制基本都是循序渐进的,为的就是吸取历史上变法的教训,不能一年内大肆推行变法,造成消化不良。

现在军制,财赋改制成功,还有内外战事的接连获胜,他有了足够的威望和权力推动改制进行下去,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是深水区了,会触及士人集团的根本利益,爆发冲突是必定的。

就连孙传庭可能内心里也未必赞同他的一些改制。

这才是真正的攻坚区域。

“诸卿,当然,刚柔并济的施行才是根本,本宫欲缩短科考的时间,扩大进士的员额。”

三人瞪大眼睛,这是科举又一次改制了。

“敢问殿下如何缩短时限,如何扩大招募。”

孙传庭拱手道。

“以往三年一次期限过于冗长了,而且一次不过区区近两百人,实在是收取的人数有限,大明是如此广阔,这点人数实在不符使用,本宫以为扩充三倍的人数吧。”

朱慈烺早就思量过大明的选材制度。

进士及第可以擢拔一些人才,虽然是一些瘸腿人才,极为偏科,但是好歹是大家一起参加考核,勉强是大明版的国考吧,也算较为公平的取士方式。

但是三年一次一百多人,这个数量太少了,不敷使用。

而且扩大进士员额,也能让朝廷和士人集团更好的融合,达到某种平衡。

其实所谓的取士就是皇室拉拢士人集团间的一种平衡手段,是让士人集团有个较为公正的上升通道,达到统辖士人的目的。

否则这些饱读诗书却是没有上升通道的书生造成的破坏无法估量。

远的不说,就说先宋时候屡试不第投向西夏的书生张元,如果没有他的辅佐李元昊不可能给北宋造成那么大的杀伤,那时候没有汉奸的概念,倒是有从龙的士人野心。

就是现在的范文程,洪承畴无不如此。

所以扩大取士是对士人的怀柔,缓解矛盾的必须。

“殿下之举必会让天下士人欢腾,只是有一样,本朝的官员冗员很多,耗费朝廷不少的钱粮,如果再行扩大取士,岂不是情况更为不堪。”

孙传庭有忧虑。

‘孙卿所言极是,这是本朝弊端之一。’

其实这个弊端汉唐宋明都有。

为什么,就是虚衔太多,蒙荫过滥,举荐入仕者泛滥的原因。

蒙荫不说了,武将有了战功,文臣有了政绩,皇上大笔一挥,奖赏上就有一条蒙荫,让功臣子嗣蒙荫入仕,当然是个虚衔,某某县尉等等。

但是这就是有了公务员的身份了,在一般人看来遥不可及的官身就蒙荫获取了。

等到子嗣大了,老爹用些手段,就可以用这个蒙荫入仕的虚衔推动子嗣进入官员体例。

比如给内阁阁老或是吏部尚书、侍郎上礼,游走一番,最后捞一个实职,这就是真正的入仕了。

再比如因孝行等被举荐入仕等等。

还有举人入仕,只要考取举人的功名,在大明来说就可以取得官身了。

当然了前提是你家族得有些财力,推动你走动官场,有人举荐,然后去吏部活动,获取实职。

比如陈新甲就是如此入仕的,如今也成为了大明四位宰辅之一,人臣巅峰。

种种非科举入仕的官员人数远远在科举入仕的官员之上。

这就是一种很不公平的体现,也造成一些寒门士人的离心离德,而且这些入仕的官员鱼龙混杂,可用的官员可能一成都没有,反而腐坏官场。

正是所谓干啥啥不行,勾连营私第一名。

“因此从今以后朝廷要大大缩减科举之外入仕的员额,文武蒙荫不可轻易授予,宁可奖励田亩银钱,如要授予,可比中原剿匪,北击建奴,”

朱慈烺就是要压缩蒙荫官的数量。

想要蒙荫官,可以,中原剿匪,击败建奴这样的大功业才可以。

想想就知道是如何不易了,哪里机缘获取这般大胜。

“再者,孝行可以嘉奖,然则不可入仕。”

朱慈烺再次断绝一个可能。

‘举人入仕直接入仕不可行,哪怕有阁老的举荐也不予通过,如想入仕,则要通过吏部的考核,此人必有参与庶务的经历,才可以报禀内阁通过,且不可立即授予推官、县令等要职,须在府县户科工科兵科三年以上才可以晋升为要职,而吏部相关官员举荐要记录下来,如德才不佳,败坏朝廷政务,举荐人同样要被严惩,不可放过。’

朱慈烺又是提出一个严格的限制。

这样一个规制下,用银钱人脉走动就可以获取实职要职的成本大大增加,不确定很多。

而且即使有一天可以迈进要职,也经历了庶务的摔打。

不可能是一个菜鸟就晋升为要职,然后被师爷幕僚操弄,成为一个傀儡。

三人对视,好家伙,殿下这些招式都极为狠辣,这样一套规制下去,很多入仕途径都不复存在,官员数量必会下降,而且大多数都会从科举中来,扩大取士的员额势在必行了。

“当然,科举入仕也不会如同以往,一甲进士直接授予县令、推官等要职,甚至直接入翰林院,以后不复存在,诸卿该晓得,这些要职,甚至翰林院行走可能成为各个皇子的侍读侍讲,而县令更是关键的亲民官,却是由一群不通庶务的书生把持,然后可能被其幕僚操纵是何等可怖的场面。”

多少日后的高官仕途通畅,一甲及第最为让人羡慕的就是入翰林院了。

留在京中不说,而且伺候的是阁臣,皇子,甚至可能是太子,日后的帝王。

最不济也会参与国家重要典籍的编撰,比如永乐大典。

这都是在皇室高官面前露脸的机会。

然后他们得到皇室或是阁臣青睐,日后擢拔起来入各个部堂或是御史台,接着外放地方几任知府、布政使,甚至是巡抚。

这样中央地方的履历就完整了,自己争点气有些政绩,或是人脉了得,可以推动他们继续走上部堂,或是阁臣的高位。

三杨不就是走的这个路子。

但是,他们致命的缺陷都是一辈子读的所谓圣贤书,基本是务虚,真正经历庶务往往一塌糊涂,还得仰仗幕僚和师爷,所以还是那个问题,谁在办理他们的政务呢。

原来很多这样的官员不过是一个牌位。

最后的结局是做啥啥不行,内斗第一名。

大明党争是大明灭亡的原因之一。

朱慈烺必须断绝这个入仕一马平川的康庄大道,这是吏治败坏的根源之一。

“日后即使是一甲进士,入仕后第一样不可留京城,须的外放入府县户科兵科邢科处理庶务,两年以后才可晋升,但有卓越政绩者才能擢拔翰林院,才可以成为皇室侍读侍讲,日后吏部晋升官员都是照此办理,没有所谓清贵官职,所谓清贵要么历练短浅,不通庶务,要么沽名钓誉投机之徒,本宫是不信的。”

朱慈烺当然不信,因为他崇信的人之恶念必须节制,必须用法律和良善加以约束。

否则日后现代社会为什么那么多的法律制约人的行为。

大明官员尤其要被套上牢笼,没有特殊,否则他们可以专营漏洞,这些都是人精。

三人到吸口凉气,心中飙出各种脏话,这位爷是要彻底颠覆以往官员晋升规制。

他们庆幸自己可算没在这时候入仕,否则这个难度,啧,让人咋舌了。

“诸卿就按照本宫的意思,推动这次科举和吏治改制,拟出章程来上报本宫。”

朱慈烺拍板。

三人能怎么说,拱手领命吧。

他们也是很忐忑,如果改制功成,他们必须是中兴名臣,一件件影响巨大的改制都出自他们的这届内阁。

当然如果失败,请向张居正、王安石看齐。

...

乾清宫朱慈烺没来得及松口气,刘之虞求见。

此番倭国之战,刘之虞被任命为大军统帅。

孙传庭如今作为首辅不可轻易离开京师了。

朱慈烺着意擢拔刘之虞。

刘之虞的功业足够了。

参赞军机不说了,哪次大战都离不了他,可说对京营和边军战力最为了解的。

也曾参与中原剿匪大战。

是最合适的统帅人选。

毕竟按照大明的规制,大军出征,必须有一个文臣督帅。

今年四十多的刘之虞被朱慈烺认为年富力强,可堪重任。

“殿下,京营诸军补充操练完毕,辽镇骑军在总兵佟瀚邦统领下也已经启程,兵部户部拨下的钱粮兵甲已经运送大沽。”

刘之虞报禀,就是表明大军已经做好了出征的准备。

朱慈烺颔首,

“刘卿,你以为如今京营新军战力比最初如何。”

朱慈烺忽然问了一句看似不相干的话。

刘之虞一怔,接着拱手道,

“微臣以为略差一筹,毕竟当年新军以辽民为主体,奋不顾身,从不惜身,有与敌皆亡的勇气,但是这些辽民伤损或是退役后,重新招募的矿工,纤夫,流民比他们战意还是差了点,不过,建奴也不比以往,非是数年前锐气正盛之时。”

朱慈烺哈哈一笑,

“很好,庙算得当,不偏不倚,本宫欣慰。”

这是朱慈烺对刘之虞的考量,结果刘之虞通过,他能较为客观的评估敌我双方的实力,这就够了。

至于完全客观,呵呵,可能吗。

“殿下,蓟镇总兵袁时中来书请战,言称戍边多时,只有一战,甚为不甘,向赞画司求战,愿统领本部为前驱,和倭寇决战。”

刘之虞拱手。

‘哈哈哈,闻战而喜,这个袁时中倒也是未失本性,不错,’

朱慈烺很满意袁时中的态度,

“刘卿以为如何。”

当然,他没忘了刘之虞才是这次的统帅,他不会直接干预刘之虞的判断。

“殿下,蓟镇标营建立最久,又有上百京营军将军卒补充,成为骨干,加上火器齐备,和建奴也拼杀多次,战力很强,击破建奴不成问题。”

刘之虞拱手道。

刘之虞这两年做的就是京营战力输出的事儿,就连近一年甘肃镇,宁夏镇,固原镇建立标营,京营都是派将兵支援整军的,甚至京营军将去担任副将,参将要职。

因此对如今九边标营最了解的他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了。

“那就让蓟镇出动一万骑步军出征吧。”

朱慈烺点了头。

蓟镇和山海是如今最大的边镇,两处都是直面建奴的压力,因此蓟镇有近两万军,山海更是有四万骑步军。

他们出征,留下更多的京营骑步军,可以更好防御建奴的入寇,虽然可能性很小,但是不得不防。

当然,如果建奴赶来,朱慈烺一定会重创建奴入寇大军,再来一次德州大捷。

“微臣遵命。”

“嗯,那个李定国如今是玉田总兵吧,手下也有四千精锐,让他也参战吧,让这些昔日的流贼军将好生看一看,什么是国战。”

李定国如今也在蓟镇玉田,朱慈烺将他安置在那里有一个目的。

昔日这里是曹变蛟驻防之地,曹变蛟麾下玉田兵南下剿匪北上反击建奴,从来敢打敢冲,玉田兵的勇猛蓟镇第一。

朱慈烺让李定国去玉田就是体会下什么叫国战英豪。

如今玉田有京外最大的忠烈祠,其中就有曹变蛟的遗像,还有随着曹变蛟殉国的三千多名玉田兵的牌位,更有崇祯亲笔手书忠靖牌楼。

每到年节,和松锦大战祭日,曹变蛟夫人子嗣还有殉国的玉田兵家眷子嗣,更有玉田百姓尽皆祭拜。

可说常年香火不绝。

朱慈烺就是让李定国自己琢磨,他到了玉田,有昔日这位国战英雄在,他该如何做。

李定国倒也没让那他失望,几次探查的结果都是统兵操练不休,麾下四千人战力提升很快。

同时每到节日,必率领麾下军将到忠烈祠献祭。

这次朱慈烺就点他出征。

别老是窝里横,也要为华夏击败外敌泼洒鲜血。

刘之虞领命。

“刘卿,此番要打为先,必须重创倭奴所谓幕府大军,然后就是联络纵横,分化瓦解倭国,让其昔日战国重现。”

朱慈烺叮嘱。

战争是手段,一味暴力却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尤其是倭国这样有自己统一文明的族裔,如果想灭国付出代价太大了。

但是利用其内部的分裂势力瓦解倭国,却是最好的办法。

打不是目的,最终目的是为政治服务。

当然,朱慈烺还是信任刘之虞,这次根本没派出礼部的人随同出行,一切行止都交给刘之虞定夺。

“殿下放心,此番东征,必旗开得胜,为昔日朝鲜牺牲的将士们报仇。”

刘之虞信心满满。

他手里可掌控着足以和建奴在争锋的强大武力,何况还有犀利的水师助战,得胜班师是必须的。

五日后,大明门前,摆下香案,朱慈烺亲自赐下尚方宝剑,交付帅印,祭旗东征。

刘之虞接过帅印从德胜门南出京城,督帅京营怀远营、钟离营、三千营一部,辽镇一部东进大沽,开启东征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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