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浩却死死拽着云紫洛的衣角,小身子不停地颤抖着。
周氏的眸中,满是怒火,含冰带剑直射向云浩。
饶是云紫洛,也觉得她的眼光太过可怕,何况是向来孱弱的云浩呢?悌
不由伸手护住他,利用身形遮挡去周氏射向云浩的凛厉眼神,笑道:“母亲如此生气,对身体可不好。圆空大师,你倒是说说我姐姐脸上的伤痕要好,需要怎么用药?”悌
斜斜瞟了眼圆空大师。
自从云紫洛过来后,她就注意到,圆空大师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露在面纱外的眼睛上。
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很奇怪,并不像看其他人那样空明无绪,而是有内容的,似乎认识她,又似乎透过她,看的是别人,就如云建树一样。
圆空大师低头道了声“阿弥托佛”,开口道:“四王妃脸上的伤是被猛兽利爪所抓,已经见骨,想要长起全新的肌肤而不留疤痕的办法只有一个。”
“什么办法?”谀
周氏的注意力从云浩与云紫洛的身上转了过来。
“以血养血。”
圆空大师一字一句吐出。
“大师,什么叫以血养血?”站在云紫洛身边的姚玲玲忍不住问。
圆空大师笑道:“伤口处的血管已断,所以新肉长不起来,必须以鲜血为引下药外敷,才能引出四王妃伤口处的血液来,供血正常,肌肤才会慢慢长好。”谀
“必须要鲜血下药吗?”云轻屏握着丝帕的手轻颤。
“要什么样的血?”周氏问。
圆空大师说道:“必须要父母或者儿女的血液,血缘相近,才能引得出来。”
云紫洛蹙眉站在一旁,心中只觉得这个方法太偏。
云轻屏已颤声道:“娘……”
周氏握住她的手,继续问:“大概要多少血?”
“每天几滴。”圆空大师道。
周氏毅然道,“那好,我的血给我女儿用,可以吧?”
圆空大师点头,“母女自然再好不过,等会儿去前殿,取血治病必须要祭拜血神,才能给四王妃医治。”
“好。”
周氏扶着云轻屏起身。
云紫洛心里一紧,验血……如果周氏不是云轻屏的生身母亲,那她的血,不是不行?
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些紧张了。
若周氏不是云轻屏的生母,是不是代表,她就是自己的母亲?
见周氏扶云轻屏起身,云紫洛咬了咬唇,左手拉过云浩,正要离开。
“云浩,站住!”
周氏真火了。
云浩吓得丢开云紫洛的手,“二姐,我等会儿来找你。”
说完一溜烟跑到了周氏身边,认错般地站着。
姚玲玲哼了一声,拉过云紫洛,“我们先走。”
云紫洛跟她一起出去,
绕过几个院子,两人准备去前殿看看人少了没有。
迎面却传来一阵抱怨声。
“这镇国寺也没什么好玩的嘛,就几株桃花而已!”
两个人从几株并排的柳树后走了出来,当先一人穿着火红的衫裙,发髻高挽,正是长乐公主。
看样子,她恢复得还不错。
在她身边微后的男人,一身紫色华袍,器宇轩昂,身姿颀长,却是楚子渊。
“子渊?”云紫洛停步,叫出声。
长乐公主看到云紫洛,脸上懒洋洋的表情立刻化为一阵敌意。
“洛儿,昨天你不在府上?”楚子渊望过来,见是她,表情有些不自在。
“长乐公主,八王爷。”姚玲玲捏了下云紫洛的手,上前行礼。
云紫洛轻拂身,“长乐公主玉/体安好?”
长乐公主冷冷一哼,微扬着小脸,绕着云紫洛走了半圈,讥讽道:“我道你眼里只看到八王爷,看不到我这个东林的公主!”
“不敢。”云紫洛低眉垂目,神情淡然。
“不敢么?我以为你敢得很,要不,拉下你的面纱,让我瞧瞧你的真容如何丑陋怎么样?”
提到她的相貌,长乐公主来了精神。
“既然丑陋,便不敢惊动玉驾。”云紫洛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
“是吗?”长乐公主面现怒色,“你以为我不知道,那天跟赫连懿一起吃饭的是你!你将本宫丢下月牙楼,便此一条,就能判你死无全尸!”
姚玲玲心里却起了惊涛骇狼。
洛儿跟摄政王在一起吃饭?若是以前听到这话,她完全会当个笑话一听而过。
可是上次,她从聚仙楼跑出来时,怎么会是摄政王的贴身爱将鬼魅追出来的?
当时鬼魅说是云紫洛求的摄政王,让他帮忙追赶。
自己居然相信了。
试想想,摄政王那么冷酷无情的人,他会管这档子闲事吗?就算管,也不至于把自己身边的人都派出来了吧?
难道说……不可能,姚玲玲还是不敢相信在脑中一闪而过的猜测。
“公主!”
楚子渊沉脸走过来,道,“跟摄政王在一起的,不是她。”
长乐公主一脸惊讶,“你确定?你又怎么知道的?”
云紫洛看了眼楚子渊,想起昨天在地道下听到太后说,这几天楚子渊往驿馆跑得很勤,看来,他是想争取长乐公主了?
站在朋友的角度,她是极不希望看到子渊
娶长乐的。
这样的女子,她配不上子渊。
根本配不上。
这世间,又有几个女子,能真正配得上风华绝代、温雅如玉的子渊?
“我确定。”楚子渊扫了眼云紫洛,对长乐公主道,“一个多月前,摄政王差点灭了云府满门,这事,公主听说了没有?”
长乐公主一怔,点头,“听人说起过,不过后来平安无事了。”
“那是太后出来调解的。”楚子渊的声音极清极亮,“你说,洛儿她怎么会跟摄政王坐在一起吃饭?这怎么可能?”
云紫洛心里也是一动。
一个月前的事情清清晰晰地展现在自己眼前。
她也没有料到,自己会跟赫连懿走到一起。
正发怔间,长乐公主开口道:“楚子渊,你说得好像很有理啊,按这个道理说,她是不可能跟自己的仇人坐在一起吃饭的,还那么亲密!可是,四王妃的话也会有假?”
“四王妃?”
楚子渊满脸惊愕,云紫洛却是一脸了然。
长乐公主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沉,转身提裙跑了出去。
“是四王妃在挑拨离间?”姚玲玲气愤地说道。
“别胡说!”楚子渊打断了她,“这事没根没据的,屏儿,她怎会做出这样的事?”
云紫洛讥讽地一笑,“也许是她看错了人,说漏了嘴。”
“洛儿——”楚子渊眉宇轻蹙。
“我说是她说出去,你信不信?”云紫洛侧头望他,用着开玩笑的语气。
“信。”楚子渊脸色却很严肃,“我信。”
他一连说了两个“信”,凝眸望着云紫洛。
如果是当初,他或许是不信的。
可现在,他越来越了解云紫洛,这样一个有才情的女子,却埋没在云府多年,有朝一日大放异彩,坊间相传的第一才女名头早已悄悄转到了她的头上。
人的忌妒心,总是很强的。
两人正默默无言间,镇国寺的钟声响了起来,一声声,回音荡在青苍山的周围。
姚玲玲轻声道:“外面敲钟了,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嗯。”云紫洛答应了。
三人一起走出后院,到得前殿,就见山门处所有人一字排开,撩袍欲跪。
楚子渊带着两人挤了过去,站在前方,向山路上极目远眺,低声道:“是御驾!”
“皇上?”云紫洛挑眉,他身子不是不好么,也要来镇国寺上香?
楚子渊抬头,正看到楚寒霖扶着头戴斗笠的云轻屏站在对面,楚寒霖的眼神正在自己与云紫洛身上打转转。
他一皱眉,没有作声。
锣鸣声已经上了山,越来越近,小太监扯着嗓子大叫:“皇上驾到!摄政王驾到!闲杂人等速速让开!”
听到“摄政王”三个字,云紫洛的心仿若一根弦被突然拨了一下似的,颤了几颤,杏眸不由闪闪发亮。
表面不动声色,跟着大伙一起跪下去,口里高呼“皇上万岁!摄政王千岁!”
马蹄声响,从山门处一步步踏过来,马上男子身躯伟岸,姿态稳健,气势凌人,一头墨发被一顶华贵的紫金冠束在脑后,凤眸微眯,鼻梁高挺,唇薄而冷地抿着。
到了近处,翻身下马,摄政王将黑风交给了鬼魅,沉声道:“请皇上移驾!”
后面的人抬着软轿,并没放皇上下来,而是停在了原地。
一群带刀御林军冲进了主殿,四处检查起来。
众人都不敢抬头,唯有云紫洛抬起了眼,朝说话的方向看去。
摄政王锐利的眸子立刻捕捉到了她的视现,看到她的瞬间,眸光顿时柔和了下来。
嘴角弯起一抹可见的弧度,又迅速隐去。
云紫洛低下了头,心扑通乱跳起来。
天啊,他身上穿的竟然是自己缝制的那件蓝色长衫,接近于冰蓝的宝蓝色,十分衬肤色,丝料上等,质地轻盈柔软,紧紧贴着男人的身体。
墨发飞扬,五官俊逸,比平时少了一分冷厉,却多了几分英挺。
“请皇上移驾!”小太监从主殿内走出来,尖声叫道。
软轿很快被抬进了主殿。
摄政王派人打发走山上的平民百姓,只留了朝臣贵妇等人。
不一会儿,皇上上完了香,软轿被抬到后厢房歇息,亲卫军和御林军陆续跟了过去。
得到能进殿的吩咐后,众人才抬起酸涩的头来,刚想起来,却看到一个宝蓝色的背影先进了殿。
有人不禁问:“那是谁?怎么敢比摄政王先进去?”
有人说:“我看那背影倒跟摄政王很像。”
众人猜测着,那宝蓝色健硕的背影突然在正门处回过了头,冷声问:“你们在说什么?”
说话的几个人大惊失色。
然而,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儿去,个个张大了嘴,目瞪口呆,忘了要反应。
摄政王?不会吧!摄政王终年只穿一件黑袍,他们早就习惯得不能再习惯了,怎么突然穿了件蓝色的衣服来了?
“我眼花了吧,把黑色看成了蓝色?”有人低问。
“我也是,我是在做梦吧?摄政王穿起蓝来了?”有人木呆呆地问。
“胡说,你做梦,老夫也做梦吗?老夫也看到了!”
摄政王的目光淡淡扫过一群石化的人群,嘴角破天荒地露出一抹笑意来,“本王的新衣服不好看吗?”
说完,他轻柔地抚摸了下衫角。
“好看,好看!”
所有人大呼起来,一同鼓起了掌。
云紫洛也禁不住弯起了嘴角。
摄政王的目光在她这里微微停顿了下,说道:“都进来吧。”
云紫洛和姚玲玲便跟上楚子渊。
云浩还一脸震惊地在站原地。
昨天在二姐那看到的衣服原来不是做给爹爹的!竟然是给……摄政王的!
“走啊浩儿!”周氏不悦地喊他。
“是,是。”
好在经历得够多了,他很快就恢复了淡定。
云紫洛与姚玲玲各拿了一个蒲团,跪在角落里,楚子渊由于是王爷,并不用下跪,于是站到了前头,和楚寒霖摄政王站在了一起,长乐公主坐在了侧旁,眸中若有所思。
小沙弥开始分香,上香进行得很快。
主要是念经,要念满一个时辰的经才能起身,这些贵妇千金们有很多不是头一回干这事,都在低低地向身边人抱怨。
圆空大师拿了一个盛水的瓷碗放在一旁案几前,冲楚寒霖道:“四王爷,让四王妃与云夫人过来祭拜血神。”
周氏赶紧扶着云轻屏过来。
跪在地下这些贵妇们嘴里念叨有声,眼光却不住地瞟向这边看热闹。
跪拜过血神,又拜过天地,圆空大师拈起一根银针,先在云轻屏的皓腕上扎下一滴血。
“嘶——”云轻屏半是吓半是痛得直抽凉气。
而后又在周氏腕上取了一滴血。
“滴嗒!”
血珠滚落至水面上的声音。
两滴血珠相碰在一起,开始交融,然而,刚刚碰上,只融了一角,又滴溜转开。
圆空大师轻轻摇摆着瓷碗,可两滴血珠却始终不愿融合在一起。
周氏又惊又怕,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圆空大师看了她一眼,又看看云轻屏,脸色很难看,艰难地吐出话:“没有血缘关系,你们,不是亲母女。”
周氏和云轻屏傻掉了,楚寒霖、楚子渊也愣住了,跪在角落里的云紫洛也屏住了呼吸,整个人呆了。
真的不是,真的不是……她们真的不是!
这就代表……她的呼吸猛一下粗重起来。
摄政王正负手站在佛像前头,见此情景,脸色微沉,担忧的眸光望向云紫洛这里。
大殿内的念经声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全都变成了窃窃私语。
“云轻屏不是她母亲的亲生女儿?那她是庶出?”姚玲玲满眼疑惑。
周氏抢过圆空大师手中的碗,目光有些散乱,“你弄错了!你弄错了!屏儿怎么会不是我亲生的呢?她是我女儿啊!”
说着摇摆着瓷碗,试图将两滴血珠拢到一起来,然而努力还是白费。
她气得一把摔掉了瓷碗,脸色铁青,“我不信!”
云轻屏脸色惨白,脑中一片凌乱。
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那她是谁?
楚寒霖很快冷静了下来,说道:“光这两滴血不能够说些什么,浩儿不是在这吗?看看他的血跟屏儿的血可能相融。”
云轻屏忽然被提醒了,连忙叫:“浩儿,你过来!”
周氏的面色却是一呆,脱口说道:“浩儿还小,叫彩丽来吧。”
楚寒霖皱眉,“只扎一滴血不碍事吧,三妹还在城内,何必舍近求远?”
周氏有苦说不出,只得眼睁睁看着云浩的血与云轻屏的血滚在了一起,结果一样,不能相融。
云轻屏的心如被重重一击,不敢相信地大声道:“娘,怎么可能?是不是出了错?你跟浩儿再验一下!”
周氏闭了闭眼,睁开眼,咬牙说道:“不用验的,上个月浩儿受伤,娘就为他输过血,我和他的血,是相融的。”
云浩一怔,娘为他输血,没有这事啊……不过他察言观色,没敢提出质问。
云轻屏一跤坐倒在地上,头脑一片空白,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屏儿!”楚寒霖赶紧抱起她,对周氏道,“本王先带屏儿去后厢房休息,娘也过来吧。”
云紫洛有些怔怔地看着金边佛像,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旁的贵妇千金们依旧念起经来,只是她们的心思早就不在这里了。
云紫洛跪在这里,保持着背部笔挺的姿势,没有动分毫。
发现她的不对劲,姚玲玲轻推了下她,“洛儿?”
“嗯?”
“快念经,别发呆了,摄政王在看着你。”
姚玲玲低声提醒。
“嗯。”云紫洛轻轻应了一声,像那股火辣的视现回望过去。
摄政王正眸含忧切地望着自己。
她微微一勾唇角,低头跟着姚玲玲念起经书来。
半个时辰过去了,殿中的念经声明显小了许多。
姚玲玲也快受不住了,双腿轻轻挪动着,以换个更舒服的姿势。
云紫洛却纹丝未动。
“你的膝盖不痛吗?”姚玲玲低声问。
“不痛呀。”云紫洛淡淡答道,眼睛瞟着经书。
“我都快痛死啦!”姚玲玲唉声叹气,“我快不行了。”
云紫洛听得她在自己耳根子旁念到现在,都是痛酸难受之类的话,放下经书,转头望她,“你要是真受不住了,就找个法子先出去吧。”
“怎么出去?”姚玲玲叹气。
“装晕。”云紫洛翻了个白眼。
“会被发现的,你不知道他们有多精明!”姚玲玲无语。
云紫洛邪邪一笑道:“有我在,我会帮你圆的。”
说完已伸出手,猛力在她大腿上拧了一下。
“啊!”姚玲玲痛得大声叫了出来,刷刷刷所有的视现射来。
“怎么了?”摄政王大步走过来。
姚玲玲满头是
汗,不装晕也没法子了,双眼一闭,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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