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账本
因为瑞雪堂已经打发人来说今日的晨昏定省都免了，所以明镜便没有再去请安。梳洗更衣后，也快至午时了。宋妈妈便将一早就备好的膳食都一一呈了上来，摆在了东梢间的案几上。
明镜昨晚被折腾了那么久，确实有些饿了，便坐下来拿起筷子用了一些。莹画在一旁布菜，特意盛了一碗又香又糯的碧粳粥给明镜。
明镜知道碧粳米金贵，都是专门供皇宫里的贵人或者是世家大族用的。之前在威远侯府里吃着时倒不觉得奇怪，只不过祝府里也吃得起……倒是叫明镜有些意外，便问了一句: “前儿怎么没见有碧粳粥”
莹画听了就道: “原本汀兰苑是没有的，这不是今儿一大早，天还没亮，就有那府里大厨房的周婆子特意提了一小袋子这碧粳米送过来，又不知在宋妈妈面前奉承了多少句好话……这府里的人，惯会是见风使舵的，知道大少奶奶得宠，便都巴巴的跑过来，前些日子可不是这样的嘴脸呢……”
明镜对府中诸人拜高踩低的态度早就习以为常了，听莹画这样讲，倒也不觉得奇怪。接着，明镜用了一些碧粳粥，又吃了几块奶油松瓤卷酥，方停下了筷子。
莹画见状，便叫来了若兰和若竹，叫二人把案几上的碗筷都撤了下去，将案几收拾干净。siwu.org 猫头鹰小说网
随后，宋妈妈又进来传话，说是明镜陪嫁的田庄子上来人了，正要求见明镜。
宋妈妈道: “……这快过年了，想必是底下的管事来报账了。”
明镜点点头，便叫宋妈妈先将人带到汀兰苑前头的偏厅去。那里前些日子就被明镜叫人给收拾了出来，特意做了见客的地方。
宋妈妈答应着便先去了。
明镜坐在了梳妆台前，将头上原本随意戴上的几支簪子都取了下来，重新梳了一个高髻。
又叫莹画从珠宝匣子里特意挑出了鎏金掐丝点翠转珠步摇戴在头上，同一套首饰里还有一支鎏金花托包镶橄榄形阳绿翡翠的长簪，明镜也将它插入了盘的高高的发髻里。耳边坠是的鎏金点翠花篮耳坠，纤细洁白的手腕上套了一个琉璃手镯。
重新打扮收拾了一番，明镜才缓缓地领着蕓书和莹画二人去了前头的偏厅里面。
屋外，下了一夜的雪已经停了。日头出来，天也放了晴。庭院里，若兰和若竹正指挥着几个小丫鬟都在清地上的积雪。见了明镜，都纷纷行了一礼。明镜点点头，便绕过抄手游廊至偏厅。
偏厅里，有三个瞧着是常年做粗活穿着布衣的男人已经在等着了。
明镜径自坐了上座，等有小丫鬟上了茶，慢慢的抿了一口，明镜才道: “你们也都坐下吧。”然后又吩咐了人给这三位管事都上了茶水。
那三人见了明镜都纷纷行礼，又很少见过这么大的架势派头，听见明镜叫他们坐下，口中都道不敢。
明镜已经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道: “无妨。都坐下来吧。”
宋妈妈在一旁又劝了几句，三人才敢坐下来。
明镜笑着问: “我这是头一次见三位管事，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三人又都道了不敢，各自报了一遍姓名。
明镜: “田庄上今年的收成可都还好吗”
三人听了，都把账本和今年带来物什的单子呈了上来，其中站起来的一人姓白的管事道: “今年没有什么大灾大祸的，还算顺遂，收成也还是算好的。”
明镜随意翻了翻账本，又看了几眼单子。 “这些账本我就留下了，回头再细细看。你们带来的东西就都交给宋妈妈就好。这一路赶来你们也都辛苦了，回头叫宋妈妈给你们留顿饭吧。你们用完再回去也不迟。”
三人听了俱都面露喜色，心里没想到明镜原来这么好讲话，不过嘴中还是一口一个不敢。
“……不过，有句话我却是撂在这里了。”明镜有意地顿了顿，才又道， “你们呈上来的这账本最好不要出什么问题，但凡被查出来了，这管事也就不用再做了。所以……若是你们现在就主动交代了，我也就从轻处置了。”
明镜说完，便仔细的观察着三人的神色。只见三人原本笑嘻嘻的面容一下子就都僵硬住了。
不待三人有所反应，明镜便起身，笑道: “看来三位管事都没有话要讲，那宋妈妈，你去招待一下他们。”言罢，便离开了。
明镜回了自己的屋子后，就暂时先占了祝景行安置在内室的书桌，然后抱着账本便细细的翻看了起来。她从前也是学过一些如何看账本数目的，只是到底不大精通，便又琢磨了一番。
到用午膳的点时，莹画又走过来，道: “少奶奶，小厨房那边又遣了人过来问中午可想吃些什么”
明镜瞧着账本，头也不擡，道: “我才用过膳食，哪里就饿了”
莹画笑道: “我也是这样说的呢，可到底底下的人不放心，非要您亲口说的一句话。”
明镜听了这才擡起头来，道: “那你便和她们说去吧，午膳就免了罢。”
莹画答应着便下去吩咐了。恰巧，宋妈妈又进了屋里。
“大少奶奶，那三个管事果然都主动招了。”
明镜闻言，便放下了手里的账本。只听那宋妈妈又继续道: “原本那三个管事谁也没有主动交代，直到我带着他们去吃了饭，那个白管事忽然找到我，主动就和我说了。有一人交代了，另外那两个到底没忍到最后，还是老实的都说了。我便叫他们都写在了纸上，好呈给您过目。”说着，便将三张纸都呈给了明镜瞧。
明镜看了一眼，便沈吟道: “我瞧着那个白管事可不像是会这么老实交代的人……只怕贪下的数目可不止这些。”
“这样吧，你便和他们说，我都知道了，这纸上写的我全都会一一核查的，等明日便派人到庄子上去，叫他们今日先回去吧。”
宋妈妈听了就答应下来先去了。
屋里的几个大丫鬟都知道明镜在忙着看账本，便极有眼色的谁也没有过来打扰。
过了半日的功夫，蕓书才用红木漆盘托着一碗冰糖百合马蹄羹和一碟子玫瑰莲蓉糕进屋，走到了书桌旁。
“少奶奶也已经看了半日的光景了，仔细眼睛疼，不若先用点吃食，歇息一会子。”
闻言，明镜便放下了手里的账本，揉了揉眼睛。
蕓书一面将吃食一一摆好，一面和明镜道: “刚刚大少爷身边的墨染过来传话说，大少爷今晚有事，便不回来用晚膳了，叫少奶奶自个儿先用，不要空等。”墨染是祝景行身边最得用的一个侍从。
明镜点点头，说知道了，然后便拿起了一块玫瑰莲蓉糕尝了了几口。
蕓书和莹画都知道明镜最喜爱吃各类点心，尤其是偏好甜食，所以他们两个几乎日日都变着花样来制点心。
明镜继而又问: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蕓風雨文学外的日头，估摸着道: “怕是酉时吧。”
明镜听了就道: “那正好，只怕瑞雪堂那儿也要快摆饭了，我今儿便去祖母那里蹭一顿晚饭吧，顺便问问祖母有关账本的事情。我下午看了小半日，总有几处还不大懂。”
蕓书知道只怕蹭饭是个幌子，后一件问账本的事情才是真的。便笑道: “谁叫当初静空师太觉得账目银钱之事为低等俗事，便一直不大肯教给少奶奶呢……”
蕓书这话刚说出口，便有些后悔了，她不该轻易便提到静空师太的。不过又见明镜神色如常，却也暗暗的放下了心。急忙转移话题道: “少奶奶不是要去瑞雪堂见老夫人吗蕓书来替您更衣吧。”
闻言，明镜便点了点头。
待都收拾好了，明镜就往瑞雪堂去了。恰好，明镜到时，瑞雪堂里正摆着晚膳。
“看来镜儿来得刚刚巧，今儿便要在祖母这里蹭上一顿晚膳了。”
祝老夫人见明镜来了，心里也高兴。 “行哥儿呢怎么没同你一起过来”
明镜搀扶着祝老夫人在圆桌旁坐了下来，方笑着: “夫君他身边的墨染回来说，今日晚上夫君有应酬，就不在家用晚膳了，要回来迟一些。”
祝老夫人听了就道: “官场上有些应酬也是难免的，你也别往心里去，他不回来陪你用膳，还有我这个老婆子呢……”
明镜知道祝老夫人是怕自己不体谅祝景行，便连忙应道: “正是呢，夫君初涉朝堂，这些事情本就在所难免，祖母放心，我自然是会多多体谅的……”
祝老夫人欣慰地道: “行哥儿能娶到你做媳妇，也是他的福气。”
明镜笑了笑就连忙把话题转到了晚膳上面。 “……祖母，您尝尝这个吧，这是极新鲜的。”说着，便用了公筷替祝老夫人夹了一片冬笋玉兰片。
二人将将吃了有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才用完了晚膳。
晚膳过后，又有丫鬟端了茶水漱口。明镜漱完口，又用了一盏茶，才转而和祝老太太说起了账本的事情。
祝老太太管家多年，经验丰富，听了明镜的疑问，便都一一替她解答了。
随后又叫身边的嬷嬷把府里的账本都拿了过来，交给了明镜。 “正好，你既然要学着管家，就先从看账本开始吧。有什么不懂的，也只管过来问我就是。”
明镜笑着答应了下来，又与祝老夫人聊了一会子闲话，直到听人说大少爷回府了，祝老夫人才催着明镜赶紧回汀兰苑。
“……你若是再不回去，只怕行哥儿就要不满了，朝我这里要人了。”
明镜这才起身告辞，回了汀兰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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