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上元节(一)
当日，史氏派人将李氏去了的消息传给了令阳伯府，明钰当即就乘了马车回了威远侯府。
已经梳着妇人发髻的明钰，浑身上下也没剩多少肉，只馀一身骨头，偏偏身上又只穿了一件绸袄，显得整个人愈发的单薄。
她身后跟着的大丫鬟，已经不再是桂琴。听说，桂琴在明钰新婚第二日时，就被令阳伯府的小公子收在了房里。这原就已经是打了明钰的脸，偏偏令阳伯夫人，明钰的婆母隔日知道了，不仅不阻止，还特意将桂琴提为了姨娘。
明钰跪在李氏的灵堂前大哭，也就只有她的亲哥哥明长瑞能去看她几眼。
李氏的丧事虽也按照侯府里的惯例操办了，但到底她的生前名声不大好听，小王氏的意思是就不必太张扬了。于是，也就只有与威远侯府比较亲近的人家以及李府的人来了上香。
李氏的丧事全部结束之后，就是上元节了。明镜想着已经多年没有见过上京城里上元佳节的夜晚了，就想着晚上和蕓书，莹画上街玩一玩。
蕓书倒也罢了，莹画听了这事儿却是兴奋的不能自已。
黄昏时分，明镜要换一套衣服。莹画特意从箱笼里挑出一件颜色鲜亮的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siwu.org 猫头鹰小说网
“今日过节，县主应该穿得喜庆些才是。往年在净云庵，县主是没有机会穿，才只能都着淡色的衣裳。现在不比往年……”
明镜听了，也没有反驳，随蕓书和莹画折腾去了。于是，她就换上了那件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下面配了妃红蹙金海棠花鸾尾长裙。头上松松的绾了一个低髻，戴上了一支白玉嵌红珊瑚珠子双结如意的金钗。梳妆罢，出门时，蕓书又捧出了一个银白底色翠纹斗篷给明镜戴上。
因着今日是上元佳节，晚上家家户户，男儿女儿都会出门逛街游玩，这早已成为了约定俗成的习惯，所以今晚女子倒可以不必戴上帷帽或是面纱。
主仆三人乘坐马车出门，到街上时，因往来之人太多，马车实在不方便，明镜便道: “我们不如下车走一走吧。”
莹画连忙答应了。于是，主仆三人一起下了马车。
东市上，锣鼓喧天，游人如织。街道的两边全部都摆满了摊子，有搓泥人的，有卖花灯猜灯谜的，还有卖各种诱人的小吃……
莹画看着街边，目不应暇，一面看着一面和明镜，蕓书兴奋的指着: “县主，你看，这个泥人真好看!还有那个花灯也好看……”
明镜含笑: “你若是喜欢，不妨就买下来。放心，我带了银子。”说着，就从袖子里拿出了一袋银子。
蕓书笑道: “县主就别纵着她了。若真是随着莹画的心意，整条街买一遍也是有的。”
“蕓书——”莹画叫蕓书说的不好意思起来，闷闷的鼓着腮帮子。
“无妨。”明镜也笑， “看你在侯府里闷了这么久，今晚便纵着你一会子了。”
莹画听了，又立刻展露笑颜。 “还是县主对我最好。”
说着，主仆三人就走到了一处挂着满满的灯笼的一个摊位。摊主是一个老者，周围挤满了人群。只听他道: “每个灯笼上都有一个灯谜，若是猜对了灯谜，就可以免费取走相应的那盏灯笼。若是猜不对，又想要，那就得付银子了。”
只见挂起的数盏灯笼之中，最显眼的就是一个琉璃彩灯，在夜色中熠熠夺目。有不少人都在尝试猜那盏琉璃彩灯上的灯谜，然而却都没有猜着。
莹画见了就笑道: “县主，要不你试试吧县主文采这么好，这些谜语一定难不了你!”
明镜见那么多人都没猜对，一时也对那灯谜好奇起来，于是就走近了一些去看。但见那上面写着的灯谜是一句诗:众里寻他千百度。打一个字。
明镜看了一眼，心中就知道了答案。她转头望向莹画，问: “你想要吗”
莹画点点头: “想要!县主是已经得了谜底吗”
明镜点点头，于是走到老者身旁。刚指着那盏琉璃彩灯，想要开口，就听见身后一个低沈的声音先开口了: “这是一个盼字吧。”
明镜一转身，就对上了那男子的眼睛。
那双如墨玉一般的眼睛……这不是那日在相府水榭之中遇见的那个男子吗
祝行止。
明镜在心中默默的念了一句他的名字。
然后，明镜就见那老者取下来了那盏琉璃，递给了祝行止，笑着道: “这位公子答对了，那这盏琉璃彩灯就归这位公子了。”
祝行止从老者手中接过了琉璃彩灯，看见明镜一直望着自己，笑了笑，就将彩灯递到了明镜面前。
“给你。”
明镜一看见祝行止就会想起数日前的窘事，神色略略有些不自然，也并没有伸手接过祝行止递来的琉璃彩灯。
明镜淡淡的道: “既然是公子所得，我岂能再要这琉璃彩灯”
“这有何妨”祝行止道， “我本来也不大喜爱这些玩意儿。”他的手仍然保持着先前递灯的姿势，一直未变。
那你为何还要说破这灯谜明镜在心中默默的问了一句。
“姑娘若是再不拿着，在下膀子一酸，这盏琉璃彩灯大约就要碎了。”祝行止又补充一句话。
祝行止原本想着小姑娘应该都是爱惜这些好看的东西的，听了自己的话，一定会舍不得然后就接过去。
谁知，面前这个美丽的少女却偏偏与众不同，闻言，却道: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就是公子不摔碎了，只怕也留存不久。公子请便吧。”
说着，明镜转身就要离去。谁想，却在这一不留神之时，祝行止就将手中的琉璃彩灯飞快的放入了明镜手中。
明镜猝不及防，待反应过来时，手中已经稳稳的接了过来。
“你……”明镜黛眉微蹙，心中只觉得此人真是无礼。转头，就将手中的琉璃彩灯递给了莹画。 “诺，你要的。”
蕓书和莹画一直跟在明镜身边，目睹了二人互动的全程。
现在，蕓书和莹画都能察觉出明镜的心情不太好，莹画拿着手中的这盏琉璃彩灯，也只觉得十分烫手。
二人跟在明镜的身后一直往前走，往前走，互相对视了一眼，也没有敢讲话。
明镜其实也没有怎么生气。她正自疑惑身后的蕓书，莹画二人怎么不说话了，想要回头看一眼，眼前就忽然又出现了一盏灯笼。
那灯笼是用香木制的，四周围着细纱，上面画着一只十分可爱的白色/猫咪。每一个面上，猫咪的形态都不一样，有恼怒的，有酣睡的，也有嬉闹的，十分生动有趣。
“其实，我也觉得姑娘所言甚有道理。”祝行止举着一盏灯笼，又追了上来，脚步虽然匆忙，却丝毫不影响他的风度。 “那琉璃彩灯华而不实，这盏画着白猫图的灯笼想必更适合姑娘。”
“先前是在下唐突了，故特来道歉。这盏白猫图灯笼就当是给姑娘赔罪了。”
这时，旁边路过一个老婆婆。她仔细的看了一眼二人，就笑道: “姑娘，你这小郎君都这样赔罪了，你就快原谅他吧!别再赌气了，要不然这么好看的公子，就要被别的姑娘抢走了!你这小郎君也是，这么俊俏的姑娘也舍得惹人家生气……”
闻言，明镜面上一红。偏偏那祝行止又道: “婆婆教训的是，以后再也不敢惹姑娘生气了……”
明镜听了更是羞恼，却又不好解释。最后只得接过了那盏画着白猫图案的灯笼。
恰逢此时，夜空中的烟花突然绽放，绚丽多彩，闪闪生辉。明镜擡头望向夜空，喃喃的道了一句: “真好看。”
祝行止望着面前穿着红衣的少女，只觉得明媚可爱。他微微一笑，心中默默的说了一句:没有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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