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寿宴(三)
待韩太后见过了宫里的后妃与皇族诸人，才开始在长乐宫里的大殿内接受外命妇的贺寿。
大越现今的世家贵族之中当以英国公府韩氏一族为首。因为今早太后破例预先见了英国公府的女眷，所以此刻便以皇后的母家镇国公府许氏一族的女眷为首向韩太后贺寿。
轮至威远侯府的女眷时，小王氏便领着李氏与四姑娘明钰上前。
“臣妇王氏丶李氏/臣女明氏拜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以及诸位娘娘。祝太后娘娘松鹤长春丶福乐绵绵。”
韩太后轻轻抿了口茶，才缓缓道:“起来吧。”
于是三人谢过，方才起身。
韩太后忽然道:“慢着——”三人均是一楞，才听太后又言，“穿那身绛珠色的，可是你们侯府里的姑娘”
小王氏垂眸，恭谨的道:“回太后娘娘的话，正是侯府大房的嫡女，名唤明钰。”
“哀家不管是你们侯府里哪房的嫡女还是庶女，只想问问你们侯府的教养便如此之差吗？”
小王氏“啪”的一下跪在地上，李氏见了也只能拉下已被吓着了的明钰，一同跪下来。
明镜坐在韩太后的身旁，暗暗私忖着太后的用意。无意间，却瞧见坐在太后另一侧的诗姐儿嘴角正含笑，望向自己。
只是那笑容里有几分是幸灾乐祸又有几分是同情或是嘲讽就不得而知了。siwu.org 猫头鹰小说网
明镜没有理会她，只听太后又言:“皇帝与哀家亲自册封的正三品荣恩县主就坐在这里，难道都不知道要行礼吗”
大殿上众人均是一楞，未曾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但是刚刚也有品级比正三品低的女眷却未曾向荣恩县主行礼，太后不是也没有计较吗？这会子到了威远侯府的女眷却是怎么了？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太后娘娘这是要在威远侯府为荣恩县主立威呢！
一贯会见风使舵的诸位夫人见状，心下从此都有了计较。
小王氏立刻认错:“太后娘娘所言极是，是臣妇管教无方。钰姐儿，还不快向县主行礼”
明钰心中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是在长乐宫中也只能低头，惹得发髻上的珠钗连连摇动。她紧紧咬着唇，行了一礼:“臣女向荣恩县主请安。”
明镜微笑，道:“免礼。四姐姐日后可要记得规矩，免得丢了威远侯府的脸面。”
明钰仍旧低着头，目光中满满的皆是恨意。
午时，为韩太后举办的寿宴才将将开始。
景熙帝方带着从四品以上的官员及世家贵族的外男前往泰和殿。因为顾忌寿宴有外男在场，不好入内宫，所以才没有安排在长乐宫。
以景熙帝为首，众人齐声为太后贺寿后，依据官阶品级分了座位坐定，且男女分席而坐。
只是明镜顶着众人羡艳的目光，又被太后叫坐在身边。
这时，坐在英国公府女眷席上的七姑娘诗姐儿就再也挤不出笑意来了。
而郑嘉坐在人群里，也只能与明镜遥遥相望，竟没有一丝能说上话的机会，所以也是闷闷不乐的。
郑夫人瞧见了女儿情绪低落，只问道:“嘉姐儿，你怎么了？”
郑嘉摇摇头，含糊其辞:“没什么。”
郑夫人也没有多想，只以为女儿觉得无聊罢了，只劝道再忍一忍。回过头又继续望着前面的搭起来的戏台子上。
戏台上，有涂脂抹粉的戏子娓娓唱曲:“……瑶池领了圣母训，回身取过酒一樽。进前忙把仙姑敬，金壶玉液仔细斟。饮一杯能增福命，饮一杯能延寿龄。愿祝仙师万年庆，愿祝仙师寿比那南极天星。霎时琼浆都饮尽，愿年年如此日不老长生……”咿咿呀呀的正是在唱着《麻姑献寿》。
随后，韩太后又随意点了两出戏就让景熙帝来点。景熙帝是不大爱看戏的，不过为了不扰了韩太后的兴致也就点了一出。接着，韩太后便把曲目单子给了明镜，道:“镜姐儿，你也点几出看看罢。”
明镜不好推辞，便接过了韩太后递过来单子，想着投其所好，于是就点了一出既喜庆又热闹的戏。
之后，众人点戏时果真都是一个想法，俱是按照太后的喜好点了几出热热闹闹的戏曲，只盼着能讨得了太后的欢心。
待唱过戏，景熙帝笑着与韩太后道:“母后以为这戏班子如何？”
韩太后笑道:“哀家觉得甚好。难为皇帝费心了，竟还要从宫外特意寻找。”
景熙帝得知太后喜欢，龙心大悦，道:“只要母后欢喜就好。那戏班子的人，都通通有赏！”
闻言，台上唱戏的人自是欢喜不已的下去了。随后，玩杂耍的人又继续上场了。
真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这次韩太后六十大寿，景熙帝为表孝心，特意命人准备了不少有趣的节目，以博韩太后一笑。
这会子，众人酒至半酣，席还未散，韩太后只道自己累了，要去歇息，遂牵了明镜往长乐宫的偏殿走。
偏殿内只有桂嬷嬷在服侍，她见太后在席上只动了几下筷子，用的不多，于是特意端上了一碗薏仁玉米小米粥。
“外头菜肴虽精致，但到底腻了些。太后不如用些薏仁玉米小米粥吧。这是小厨房里特意备下的。”
韩太后却只是摆摆手。
桂嬷嬷是伺候韩太后伺候惯了，知道太后向来不听人劝的，便要将薏仁玉米小米粥撤下去了。
明镜见状，却接过了粥，淡淡的笑着:“小时候在侯府，倒不觉得这粥如何珍贵。后来去了净云庵，日日粗茶淡饭，镜儿才发现想吃这些都是吃不到的。今儿闻着这粥，竟觉得极香……”明镜用调羹盛了一勺至韩太后面前，“姑太太可要闻闻，香不香”
“真真是可怜了咱们镜姐儿……”韩太后慈爱的抚摸了明镜的云鬓，“看来哀家是不得不用这碗粥了。”于是顺势接过碗，用了些许。
“当年哀家本欲接你入宫亲自抚养，只可惜还未下旨，那威远侯府一干人等竟做的如此过分，将你送至净云庵。”太后想起往事，就极为厌恶威远侯府。
“只是你小小年纪，却自己有了主意，哀家也勉强不得。如今既然已经离开了净云庵，不如就住在宫里，莫回侯府了吧。”
“待明年你及笄之后，哀家定会为你选一门好亲事，莫要步你母亲的后尘。”
在净云庵时，明镜曾从师太的口中隐约了解到，自己的母亲韩氏当年身为英国公府里的嫡出幺女，身份尊贵，才貌出众，受尽宠爱。
一家有女百家求。待韩氏及笄之后，上京城里不知有多少名门世家的公子上门求娶。
谁知，韩氏偏偏就看中了那时身为威远侯府世子的明远格。
明远格投身军中，英姿飒爽，少年成名。
按说这二人也是极为相配的，只是韩太后并不看好。
无他，只是因为明远格看韩氏的时眼里并没有欢喜。一个男人看见喜欢的女人时应有的欢喜。
奈何韩氏不听太后的劝，一门心思的只想嫁给他。何况，英国公府里的人并不是很反对。所以这婚事就顺理成章的结成了。
结果……
明镜倒是没有想过太后已存了这样的心思，于是只得道:“姑太太待镜儿的心，镜儿是知道的，只是……镜儿不想嫁人。”
韩太后笑起来，只当明镜是在害羞，却忽略了明镜的眼底此时并没有少女的娇羞之意。“傻孩子，又说傻话了！这世上哪有女儿家不嫁人的”
明镜:“谁说没有道观里的姑子不都没有嫁人吗？”
眼睁睁的看着母亲韩氏经历的那些事情，明镜早已绝了要嫁人的心思。毕竟，这世上的男子都太过善变，这世上的女子都太过痴情。到头来，委曲求全的皆是女子。
哪里会有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如果没有，最初就不要交付情意。
闻言，韩太后嗔道:“胡闹！便是你真有这样的心思，哀家也是不允许的！”
“桂嬷嬷，你且去把长乐宫的东偏殿收拾出来，日后就让镜姐儿住那吧。”
“不必了，桂嬷嬷。”明镜道连忙阻止，“姑太太，我知您疼镜儿，不愿意让我留在侯府。不过现在有您在，他们是不敢欺负镜儿了。而且，您觉得镜儿是会让人平白欺负的吗？”
不仅如此，我还要让他们欠我母亲的，都一一还回来。
所以，我必须得回侯府。
明镜虽然瞧着是柔柔的一个姑娘，脾气却也是执拗的很。韩太后劝不动她留在宫里，只好道:“既然这般，你进宫一趟也是不易，这次就留在宫里住上几天陪陪哀家，迟几日再出宫，如何”
明镜虽然不想留在皇宫里，但是见太后已经退了一步，也就不好再坚持了，于是只得答应下来。
韩太后这才又欢喜起来，于是继续吩咐桂嬷嬷去收拾东偏殿了。“哀家这一辈子也就只有皇帝一个儿子，没生养过女儿。先帝虽然有几个长公主，但都与哀家不亲。倒是也只有你母亲与哀家亲近。从前，你母亲还是姑娘时就常常进宫小住几日来陪哀家。那时候啊，圆姐儿就住在长乐宫的东偏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