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的每一层都是环形的格局,南北两侧是承重性的楼体,而东西面是开阔的走廊。此刻,站在走廊上,远方恰好是色调温暖的夕阳,依稀能听见楼下篮球场传来的阵阵打球声。虽是周六,但京大附中依然充满着青春的活力与热闹。沿着爬满锈迹和尘土的玻璃窗一路向前走,到了其中一间房前,陆渝停下了脚步。“还在诶!”房间的窗户开着一条缝,大概一掌宽,像是没有锁上,陆渝瞪大了眼睛,从那窗缝往房间里看。盛曜走到他身旁,目光向上瞟了一眼。闭合的大门上方,有一块生了锈的标识牌,写着“广播站”三个字。而门板上还有褪了色的卡纸,陆渝指着那被风吹雨打得破破烂烂的纸片,表情很是惊喜,“我们当初做的手工。”盛曜看着他,挑了挑嘴角。“进去看看?”陆渝眨了眨眼,“门锁……”话音未落,就看盛曜抓着门把手,轻而易举地一拧一推。门开了。“似乎没锁。”盛曜拍了拍手掌上沾着的灰尘,说道。这个时间,屋内的光线相比白天黯淡不少。陆渝进去时,轻车熟路地摸到了门边墙壁上的开关。只是按下去后,天花板的炽光管闪烁了几下,最终还是徐徐熄灭。这么多年,想来也是坏掉了。屋里有些脏,落了灰尘,四下摆放着各种柜子,有的柜门开着,有的没有。房间的角落放了张很大的桌子,桌角摆着一只立式麦克风。陆渝抓着盛曜的衣袖,激动地晃了两下。盛曜猜出了他的意思,“你当年用的?”陆渝点头啊点头。“看来东西都还在。”盛曜挑了挑嘴角,视线投向那边的木柜。陆渝拍了张照片,发给微信里当年和他一起做广播站的几个高中同学。回头时注意到盛曜的目光,陆渝边往那边走,边和他解释道:“那边原本是广播站申请采购的报纸、书籍,还有一些学校的奖状奖杯之类的……”走到柜边,陆渝就见一只柜子半开的抽屉里,露出来半张纸。纸的颜色是橙色的,边缘有金粉的花边涂层,这个形状基本上学生们都非常眼熟。是一张奖状。陆渝盯着那奖状看了一下,正觉得哪里有些眼熟,一旁就伸过来一只手,捏着奖状的一角抽了出来。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显露出形状漂亮的指节骨形,盛曜将奖状拿远了一些,轻轻抖落上面沾的灰尘。待灰粒飘落干净了,他才拿到面前,借着窗外的夕阳余光,看了起来。一缕阳光落在盛曜浓密好看的睫毛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箔色,洒下的阴影更是将他高挺立体的眉骨展现了出来。陆渝正感慨着那副好看的眉眼,就见盛曜眉毛轻轻一挑。下一刻,低沉好听的嗓音,便在这广播站的室内响起。“恭喜获得京大附中优秀社团一等奖,特发此状,以资鼓励……”陆渝眨了眨眼,正觉得耳熟。那双映着夕阳的眉眼,便微微向上抬起,朝自己往了过来。“获奖者:陆渝小朋友。”陆渝的心漏掉了一拍。直到他机械性地从盛曜手里接过那张奖状,看了一眼。“……什么小朋友!”陆渝耳朵有些发热,不过屋里暗,他估计盛曜也看不到。他现在是想起来了,这奖状是他高一的时候带着广播站的同学去报名京大附中优秀社团评比时拿到的,因为他是站长,又是他报的名,所以获奖者的名字就填了他。不过盛曜什么时候学会逗人了?陆渝脑海里刚冒出这个念头,就听见盛曜又开口说了一句。“那个时候的你对比现在,的确是小朋友。”陆渝感觉自己好像没法反驳。“应该是当时广播站停运的时候,我漏在这里的吧。”陆渝拿着奖状,嘀咕了一句。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各个柜子上。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什么遗漏的,值得纪念的东西。这般想着,陆渝索性上前,一个一个柜子辨认、回忆了起来。“这个是放奖杯的。”“这个是放书籍报纸的。”“这个好像是设备?哦对,这里之前还放过一个老式的头戴耳机,后面坏了再也买不到那么好用的了……”盛曜就跟着陆渝,在这几个空荡荡的柜子前慢吞吞地走来走去。直到最后一个柜子。“这个……”陆渝看着那柜子,一时间没想起来。而在他的身后,一道视线垂落过来。“这个是……”陆渝摸了摸脑袋,随即一拍手,“哦,我想起来了。”“这里原本放的,是广播站的录播磁带。”陆渝说着,心里愈发确定,“对,就是磁带。”当时他们广播站每一次的广播,都会刻录成磁带,因为当年的京大附中管理比现在严格许多,学生全寄宿的情况下,在平时是不能用手机的。但可以用播放磁带的随身听,或者带mp3听听英语,广播之类。所以广播站就会把每一期广播内容都录制下来做成磁带,方便学生们借去听。陆渝看着空荡荡的柜子,似乎是陷入了沉思。盛曜没有出言打扰他,过了一会儿,就见陆渝拿起手机又发了条微信。等另一边的人回复后,陆渝好似轻轻叹了口气。“怎么?”陆渝转过头。“没什么。”他朝盛曜摇了摇头,“就是这里面原本放的是磁带,我们走的时候没有带走。”“现在应该是被清理掉了。”说心里没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那是不可能的。毕竟那些磁带里,陆渝参与了一大半,可以说他从初中开始,一直到高一卸任下来,许多的心血都花在了广播站里。虽然后来广播站没了,但录制的磁带,对陆渝来说就是一种见证,一种心血的沉淀。但现在,连最后的念想,似乎都已经不见了。“或许是被哪个人好好收起来了。”身后传来一句话。陆渝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应该不会……”“但你的设备还在这里。”盛曜又说。轻轻眨了眨眼,陆渝顺着盛曜的话思索了一下。似乎,有道理。广播站里的桌椅、设备、柜子什么的都在,过去这么多年也依然摆在原地。这就说明没有人专门来清理过,而且要清理的话,肯定是全部东西都丢掉了,不可能还专门留着这些。陆渝的心情一下轻松了起来。不过,他刚刚问了一圈,当年广播站的成员却并没有人说把那些磁带收走的事情。那拿走磁带的人,会是谁呢?“会这么做的人,应该很喜欢你们的广播。”盛曜说。心尖上像是开出了一朵小花,带着让人心情愉悦的美好。陆渝用力地点了点头,“嗯!”从广播站里出来的时候,陆渝的心情和进去时完全不一样。但都是轻松的。楼下的操场上满是学生,打球的跑步的,即使是冬日,也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洋溢着的活力。陆渝远远地注意到操场上有一男一女正在慢悠悠地走路。但突然间,一颗篮球就从旁边飞了过来。那女生吓得躲到男生身后,而男生动作利落地抬手挡了一下。篮球落在地上,男生伸手拍了拍女孩儿的脑袋,似乎是在安慰。盛曜站到陆渝身边,似乎也注意到了那两人。他看了陆渝一眼,“有些眼熟。”陆渝一愣,仔细辨认了一下,才发现那两人就是刚刚他们在奶茶店里遇到的,那个叫“皮蛋”的男生和那个容易害羞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