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女儿女婿骑车出了家属区大门,夏母才叹了口气,“我说老头子,我都不知道你在坚持个啥,你还真以为一年能平静啊。”
老夏也从窗口离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伸手从女婿留下的烟中抽出一支,默默点上。
“我又不是小孩,能看不清楚?十年八年的不好说,十年八年的再来一次倒是有可能,我和你不同,我这条命都是党给的,不可能离开,即使轧钢厂再乱,我也不会走。”
夏母扇了扇烟雾,将窗子开了一条小缝,“那你还答应一年以后看情况,糊弄孩子干嘛?”
老夏摇摇头,“他们还是太年轻,想的比较简单,你想想,我们不比他们这些小青年,我们都是干部,一举一动都会有影响。”
夏母笑了笑,其实她是倾向于跟着女儿走的,当然,是老夏同意的前提下,别看平时老是欺负老夏,其实老夏才是家里的主心骨,要不然,她才不会离开东北,跟着老夏跑到四九城来。
“你这副厂长都被免了,现在就是个工人,想的还挺多,你说说吧,下面该怎么走,你既然有了主意,怎么也得说清楚吧。”
“他们要干的是利国利民的大事,这个得支持,不能拖后腿,再说咱们能力有限,就是去了也很难帮上忙,但做点事让他们少点后顾之忧,还是能成的,我想啊…”
老夏长吸了一口,缓缓吐出,这才接着说道,“我现在是工人,倒是好办,这样吧,你做点牺牲,今年以身体健康原因为由,退下来吧,到年底再办个病退,就没人关注你了。”
老夏说完,还以为要费些口舌,没想到夏母直接点头,“成,就依你这个当家的,这样也好,免得还要上报。”
见夏母点头同意,老夏才继续开口,“我在车辆厂再干两年,到时候也提前退下来,这样也好,咱们以后啥事也不管,安安逸逸关着门过日子,哪也不去,孩子们以后回来,还有个家。”
夏母默默的看了老伴一眼,眼角湿润,知道老头子舍弃了自己最看重的事业,这是给孩子做个挡风的墙,以后有啥事,都在老伴这截止。
回到家的朱雪峰和夏雨虹,也是情绪都不高,放下包,褪掉外衣,夏雨虹一屁股坐在床上。
“我算知道我为啥这么倔了,一直以为随我妈,原来是随我爸啊。”
朱雪峰看看夏雨虹,知道她心里挺不好受,这么说,只是想缓解一下自己的情绪,夏雨虹春节后就要留在香江,以后父母和自己都不在身边,连林娜也不在。
也脱了棉衣,走上前去,轻轻抱着,夏雨虹的头被搂在男人怀里,小声嘟囔。
“你个坏人,憋着我了,松开。”
朱雪峰抱得更紧,“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我就过去,时间不会太长。”
“你个骗子,总是这样糊弄我们,你走得了才怪,我也不指望你能陪我,我和倩倩一起过,休了你。”
夏雨虹声音带着一丝的哭腔,朱雪峰低下头,正好迎上带着泪花的夏雨虹抬头,一双美目却是晶莹剔透,伸手擦去泪花。
“我的计划你也清楚,等这些人差不多都送走,我就过去,放心,时间不会太长,我也不可能一直留在这浪费时间。”
“那这次能说话算话吗?”夏雨虹脸上露出希夷,不太确定的问道。
“来,咱们拉个勾…。”
好不容易哄完夏雨虹,看着沉沉睡去的佳人,朱雪峰溜下床,轰走趴在自己衣服上的小黑,穿上棉衣出了大院。
“殿下,这些是最近的消息,这份标着紧急,我才通知您的。”
小丫头站在一旁小声解释,大冬天的让殿下深夜跑一趟,可信息标着紧急,不通知也不行。
“没事,你做的很好,给我沏杯茶,我就在这看。”
处理完文件已经接近四点半,朱雪峰离开办事处回到大院,才钻进被窝,一个滚烫的身子就贴了过来,紧紧的抱着自己,用体温温暖差点冻透的身躯。
“都办完了?娜姐那边还好吧。”
“嗯,处理完了,林娜很厉害,按我们商议好的,现在已经顺利入手。”
“黄金岛呢,也打完了?”
“早呢,不过暂时谁也拿谁没办法,还在对峙,现在他们在闹自治,动静挺大。”
女人迷迷糊糊问了几句,再次安心的睡了过去。
正迷迷糊糊准备睡个回笼觉的朱雪峰再次睁开眼,院子外传来动静,很快,老谢开了门,朱雪峰感应了一下,再次起床,穿上衣服下床,果然,门口传来轻声呼唤。
“师兄,师兄,起来一下。”
朱雪峰拉开门,出了卧室,再推开正房大门,就见林依兰正在房檐焦急的转圈。
“怎么啦,天都没亮就跑回来了,出了啥事。”
“师兄,我们里面去说。”
林依兰拉着师兄就进了书房,拉开灯,一屁股坐下,这才一五一十说了起来。
原来带夜班的她得到值班保卫科干事的汇报,他们在值班时,听到联防队员抱怨,大晚上的让他们布置会场,再一听,原来是今天要开大会,老杨自然在列。
“我去会场确认过,的确都布置好了,应该就是晚上布置的。”
“几点开始?”朱雪峰皱皱眉,这事可不好弄。
林依兰摇摇头,“没听到,不过按惯例应该九点半左右。”
朱雪峰点点头,很有道理,工人八点到岗,要是车辆厂也过来人,差不多半点半到九点左右才能赶到现场,等整理好会场,姗姗来迟的领导再进场,差不多应该也九点半了。
“这么大的事,厂里没提前通知?”
见林依兰再次摇头,朱雪峰也确认了九点半比较靠谱,还得上班后临时通知,有点意思,看来就是搞突然袭击,避免意外,搞不好就是避免自己这个意外,自己上次挑明了保老杨,没想到自己的威慑力这么大,朱雪峰有些好笑。
“师兄,你笑啥,是有主意了吗。”
朱雪峰信手敲了下林依兰的额头,“真当你师兄是诸葛啊,你说完我就有主意,对了,让联防队动都不通知你们,你们在李怀德那里不受待见啊。”
林依兰揉揉额头,“老马对李怀德听调不听宣,既不对着干给他借口,也不太服从他的安排,没事就号称去市局,躲清闲,李怀德有事自然不用咱们保卫处。”
按要求,马处长在市局也挂了个副处长的兼职,其实屁事没有,就一间单独的小办公室,有时候被叫过去开个会而已,现在成了老马躲李怀德的最佳借口,一找就是去市局了,下面的保卫处领导更是异口同声,没有处长的安排,不好动,似乎一来二去的,李怀德就将保卫处放弃了。
“这种大会你们也不参与?”
“那不会,通知下来,我们也得派人配合,做好安保,这个就是马处长不在,我们也要干的。”
朱雪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可是让保卫处当着全厂职工抢人,似乎不合适,自己也不可能当着全厂职工去把老杨带走,这也说不过去。
后罩房的谢明辉小两口倒是个很好的帮手,可他们才到刑警队报道,一点根基没有,暂时还用不上,感觉手上无人可用啊。
要是当时答应老郝,这会手上至少有几十号人,一念至此,朱雪峰有了主意,自己不合适出面,但可以试试狐假虎威啊,得找点帮手,这事就从老郝入手,谁让自己是他的人呢。
“你还得回去吧?”
“嗯,还有两个多小时才换班,不过如果开大会我肯定还得安排,估计就不回来了。”
“师妹辛苦,你骑我小踏板去吧,以后这小踏板就你专用,我这就去给你拿钥匙。”
“那师兄你呢?”
“我骑你嫂子的大踏板。”
林依兰狡黠的笑了,“是娜娜嫂子的大踏板吧”。
“小兰你找打。”朱雪峰虎着脸送走嘻嘻哈哈的林依兰回到卧室。
“谁来了?天都没亮。”女人翻身贴了上来。“有啥着急的事。”
“是林依兰,她来着急送信…。”
“啊,不会有我爸吧。”夏雨虹听完,一个骨碌坐了起来。
朱雪峰一愣,“还真有可能,不过说不好,轧钢厂的大礼堂也就能装下不到三千人,本厂区职工都塞不下,车辆厂搞不好单独开吧。”
“不行,我得去瞧瞧。”夏雨虹有些担心。
朱雪峰拉起被子帮着裹上,“别担心,我去你还不放心,再说了,大门现在加了联防队,你根本进不去。”
“你有主意了?”知道男人肯定会出面,但夏雨虹还是有些担心,男人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遇到群情激愤的工人,就是大海中的一片落叶,能成吗。
“不用管了,你再睡一会,我得去安排一下。”
这一夜注定睡不了好觉,朱雪峰索性起床,这会就是出去也没法联系上人,索性在中院舞起了长枪。
眼见着天色慢慢亮了起来,看看时间,才六点,还是太早了。
“师兄,你这么早就起来练功啊。”
收拾整齐的谢明辉和周晓玉一身精神的警服,显得英姿飒爽。
“早啊,啧啧,果然是男才女貌,证都领了,你俩啥时候办事?”
“不办啰,过几天挑个好日子,借师兄的张老爷子帮帮忙,摆一桌请大伙吃个饭,就算礼成。”周晓玉笑着开口。
“就你小丫头心眼多,地盘和厨子都是我的,是不是食材也得我来啊,明辉,看来,你娶了个会过日子的媳妇,啧啧。”
谢明辉红着脸只是傻笑,周晓玉躲在谢明辉身后,“师兄,你别催我,你的喜酒我也没喝着呢,得补上,小兰说,你们连大院里都没摆,她都没喝上酒,啧啧,师兄你可真小气。”
朱雪峰被周晓玉反打一耙,一点脾气也没有,只能没好气的轰走两人。
“赶紧滚,去上你们的班。”
看着周晓玉嘻嘻哈哈的拉着谢明辉出了大院,朱雪峰摇摇头,收了枪,洗漱完。
“来喝粥了,你要的小米粥好了。”
夏雨虹从正房探出头来,刚才周晓玉的话她都听见了,没好意思出来。
早餐很简单,一点咸菜,一点小米粥,昨天剩的窝窝头,夏雨虹还特意煮了三个鸡蛋,男人每天早餐都要干掉两个。
“真不让我去。”夏雨虹咬了一口窝窝头,还是问道。
朱雪峰敲开鸡蛋,给夏雨虹剥了一个,“用不着,一会我去找援兵,你放心,有他们在,不会有问题。”
“对哟,你都是十四级干部了,能耐大,得,我就不操心了。”夏雨虹知道朱雪峰不会说,也不打听。
“郝领导,您看这事成吗?”
郝领导办公室里,朱雪峰正向领导求援,“你小子啊,就这点破事,你找老孔他们几个就成,还用得着找我,让你自己弄个小队你又不干,现在知道,有点事没人用麻烦吧,怎么样,要不,咱们再聊聊?”
朱雪峰摇摇头,“领导,这事以后再说吧,我先把眼吧前的事对付了再说。”
“成,我也不问你要人要车干嘛,自己有分寸,但有一点,别和群众发生纠纷,我可是听说,前段日子,你在轧钢厂揍了人来着。”
朱雪峰一愣,“这事您都知道?”
郝领导摆摆手,“你也别问我咋知道的,你也是老人了,来了好些年,哪些事该干,哪些事不该干,你一清二楚,赶紧去吧。”
朱雪峰知道领导是提醒自己不要搅和到那种事中,但今天没办法了,老杨必须得带走,他岁数大了,经不起折腾,再说,只要不发生冲突不算搅和吧,朱雪峰自我安慰一下。
很快,一辆敞篷带斗的吉普出了院子,吉普后的车斗里是四位帮手,四位年轻人,一脸严肃,心中却是激情澎湃,局里的传奇人物亲自带他们出任务,无比光荣,却不知道朱雪峰拉他们是去趟浑水。
“人走啦,出来吧,真是的,这种事以后你自己来,别啥事都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