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七点才到京城机场,回到胡同口时,时间已经不早,胡同里玩耍的孩子都已经回家,胡同里昏暗的灯泡已经亮了。
几个街坊骑着车插肩而过,骑了没几步到了隔壁的院子,相互逗笑着下车,推着自行车回家,衣着简单、身材偏瘦,可脸上却都是幸福。
打着招呼,朱雪峰也到了院子,抬腿跨进,外院还有几个孩子没有回家,正在小天井里借着月色嬉闹,口里还不停模拟着枪声。
“小犇,还不回家,一会你爹来找你,可就要打屁股了。”
“峰叔,嘻嘻。”
牛小犇扭头见是朱雪峰,憨憨的笑着叫了一声。
朱雪峰摸摸小犇的脑袋,“回去吧,明天再玩,这个给你,回家再看。”
朱雪峰很喜欢这个小家伙,很懂事,但毕竟是个男孩,有些贪玩,也就老牛中年得子,要不然怎么晚不回家,还在人家家门口闹腾,早该打屁股了。
“谢谢峰叔。”
牛小犇开心的接过小袋子,不用猜,老规矩,里面肯定是十几颗糖。
“不打了,不打了,分糖咯。”
几个小屁孩从阴暗处钻了出来,围着牛小犇分糖,牛小犇就这点好,有点好东西就和小伙伴分享,所以在外院很混得开,后院这么大的孩子少,牛小犇也就经常混在外院。
有些意外的见到冒头的棒梗,也在和小伙伴玩打枪,记得去年院子里的孩子都不愿和他玩,没想到一年过去,又混到一起了,小孩果然还是最好处的。
进了前院,远远看到家里还亮着灯,隔壁倒是黑着,应该是两女还在帮着辅导,前院很安静,只有通往中院的台阶上坐着个黑影,仔细一看,是傻柱在发呆。
将背包卸下,拎在手里,朱雪峰上前几步,来到傻柱身边。
“干啥呢,天都黑了不回家,在这发哪门子呆。”
傻柱这才回神,抬头见是朱雪峰,咧嘴给了个笑脸,但还是没啥精神。
“没事,闷得慌,不想回家,就在这石条坐会,反正这会天也晚了,没人会注意,兄弟你也这么晚回来,赶紧回家吧,我一个人坐会。”
透过中门,傻柱家灯还亮着,人却在这坐着,总觉得透着点古怪,既然傻柱轰人,朱雪峰也再不逗留,再说走了快一周,也想赶紧回家。
“的勒,你先坐会,我先回家。”
朱雪峰转身就走,傻柱看着亮着灯的家,却有些迷茫,犹豫一下,又开口叫住朱雪峰。
“唉,我说兄弟,你要有空,帮我合计一下,我现在心里头乱得很。”
朱雪峰很为难,看来真有事,自己还着急回家呢。
“行,我先把包放下,咱们去你家聊聊。”
被想到傻子幽怨的看看自己的家,摇摇头,“咱们还是出去走走吧。”
“这么晚了,出去走走?”
朱雪峰瞪着眼,傻柱这的确不对劲啊。
“咋地,咱们两个大男人,还怕谁啊,就去胡同溜达溜达,不会遇到巡逻队。”
“行,等我一会。”
简单汇报一下,没登四人从喜悦中反应过来,在弟弟妹妹和两女的诧异中放下包,朱雪峰歉意的笑了笑。
“有点事出去一趟,一会回来”。
“都什么人啊,才落家就往外跑。”
夏雨虹没好气的给了个白眼,朱雪峰只能装着没看见,觍着脸带上门,傻柱已经在院外等着,正背着手,低着头和地上一个小凸起较劲。
“走吧,啥事还不能在家里说,非得出来,再晚点三大爷要关门了。”
“没事,刚才你回去我就和三大爷打了声招呼,一会咱们回来我把门插上。”
原来已经是九月,一大爷见傻柱还是没张罗家俱和房子的事,也不见走流程,替傻柱着急,把他叫过去问了问,傻柱哪敢说真话,只能说娄家出点意外,这婚事可能要拖后。
一大爷当时一听就不乐意了,“我说柱子,既然这资本家拖着不让你俩结婚,按我说,直接黄了得了,又不是找不到人,别的不敢说,你这条件,咱们轧钢厂里能看上的肯定不少,你要是愿意,我找人再帮你问问。”
傻柱没敢说得太细,只是支支吾吾的说,娄半城使绊子,想再等等,没想到一大爷更不乐意了,他当时支持,本来就是有些勉强,大家都同意,包括后院的老祖宗也同意,他也只好点头,见事情好像不顺,又有了想法。
“你个老东西,说啥呢,人家两人好着呢,这俗话说得好,劝和不全分,你又提这个干啥。”
一大妈难得主动批评一大爷,她眼里娄晓娥是个好姑娘,和柱子很般配,两人感情又好,当然乐意凑成一对。
“这不人家家里又不乐意吗,柱子,男子汉何患无妻,听我的,有点骨气,这事该断就断,再拖下去你岁数大了,满二十七周岁,再不结婚,拖着拖着就三张,早点结婚,要个孩子,你大妈还能帮着照顾几年。”
傻柱很郁闷,一肚子话还不能讲,其实他也憋屈,娄晓娥他是不会放弃的,可娄家也没走,两人又不能领证,他也很苦闷。
“一大爷,别说了,娥子我是肯定不会撒手的,这事我有数。”
很不开心的离开一大爷家,傻柱约了娄晓娥今天来家里细谈,两人商量来商量去的,也没啥好主意,最后还是娄晓娥表示,再去家里偷户口簿,要是偷到,先不管不顾把证扯了,要是娄老爷再犯别扭,娄晓娥就自己搬过来。
傻柱正感动着呢,外面秦淮茹过来了,抱着一床新被子,说是到床上试试大小,傻柱才想起来一大妈和秦淮茹帮着他准备新被褥的事,只是很奇怪,被子是按新家具的尺寸做的,比照现在的床干啥。
“嗯,差不多正合适,小娥,我这么叫你没问题吧。”
秦淮茹一脸的笑,上下打量了一下娄晓娥,倒是让娄晓娥被看得有些不舒服,怎么感觉像婆婆看儿媳妇似的,上次秦淮茹过来找傻柱脏衣服的事就让她挺不痛快,总觉得这个女人别有用心,偏偏傻柱似乎感觉不出来,但人家现在客客气气的,娄晓娥也只能陪着笑脸。
“没问题,嫂子,谢谢你,这被子我很喜欢。”
娄晓娥捧着大红面料的被子,放下心里的奇怪感觉,被子做的还是相当不错,针眼严实,被面整齐,看来是用了心,娄晓娥一时间有些错觉,是不是自己太紧张傻柱了,误会了秦淮茹,这人这么用心的给自己准备新被子,能有其它心思?
放松警惕的娄晓娥一面开心的用脸感受着被子的柔软,一边憧憬着新婚的情景。
“这是正合适秋天用的,六斤棉,不轻不重正合适,要是合适,下一床新被子我就按这个尺寸做,到时候两床新被子,和和美美。”
娄晓娥很开心,这个漂亮女人虽然看人的眼神让自己不舒服,可这话说来还挺好听,自己可能真是太小心眼,误会她了,这一回下定决心,回去一定要把户口本偷出来,让娘亲帮忙。
秦淮茹叠好被子,重新抱起,“柱子,这两天有啥换洗的衣服没,都给嫂子,我拿回去帮你洗洗,也真是的,哪次都得我上门来要,你一个大老爷们,都要成家了,得讲究点,要不然,可配不上咱们小娥姑娘。”
傻柱觍着脸,“不用,就几件外套,我自己搓一把就得,厨子有啥讲究,洗的再干净,到灶台边一转,烟熏火燎的又是一个样。”
秦淮茹俏眼一翻,说不出的味道,扭头看见床前凳子上的外衣,顺手拿起,傻柱还想推辞,秦淮茹笑着说道。
“不会是害臊吧,嫂子给你洗了好几年,还是第一次见你扭扭捏捏,真有意思,都要成家了,得像个爷们,内衣内裤呢,都拿过来啊,还要我一件件找啊。”
又要洗衣服,娄晓娥一个激灵,还要上杆子给洗内衣,看着不远处的秦淮茹,娄晓娥一颗心开始下沉。
傻柱看着一脸玩味站在一边的娄晓娥,红着脸,“秦姐,我谢谢您,真不麻烦您,我自个能洗,得,您赶紧忙去吧,再不回去,槐花那丫头又该哭了。”
“着啥急,我还想和妹妹聊会呢,妹子,要是不介意,去我们家坐坐,对了,褥子我准备按四层的法子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正好你去看看。”
娄晓娥奇怪的看了傻柱一眼,收拾心情,笑着说道。
“那感情好,就是得麻烦嫂子,挺不好意思的。”
“都邻里邻居的,有啥不好意思,你们家柱子也没少帮过我,我们家大人小孩老人都念他的好,没他帮忙,前几年我们都过不下去,还有我妹子的工作,也是他托人帮忙……”
傻柱说到这,叹了口气,悠悠的说道,“也不知道娥子听了秦姐啥闲话,回来就和我闹别扭,把床上的被子褥子都扔到地下,还把我几件衣服也扔了出来,说都不要了,给我买新的,你回来的时候,我才把她送出院不久,都不让我送,我还没回家就发现秦姐在我家帮着收拾,我才没有回家。”
“柱子哥,那被子褥子和衣服不会都是秦姐帮着做的吧?”
傻柱红着脸,小声说道,“可不是,我一个大老爷们哪会这个,以前我时不时给她们家拿几个饭盒,带点荤菜,秦姐家有缝纫机,又有一手好手艺,当然就托她帮着做,这有个啥,娥子因为这个?不可能,娥子是个很懂理的,兄弟你帮忙拿个主意,这事该怎么办。”
明白了事情的缘委,朱雪峰没当回事,虽然和原剧有一些不同,但秦淮茹存心不良肯定没得跑,但已经晚了,傻柱和娄晓娥感情很好,这点小花招不会有用,只是不明白沉寂许久的秦淮茹为哪门子又开始作妖。
“有啥该怎么办的,直接找娄晓娥说明白就行,她应该是心里不舒服,觉得你和人家走得太近,居然连内衣也给她洗,要知道爹娘洗儿子的,媳妇洗男人的,连公公的都避着嫌不洗,你呀。”
傻柱这才意识到的确大大的不妥,但也有些委屈。
“我哪知道这个,打小就没人管,我其实也觉得有些不合适,人家都不嫌弃,我也就厚着脸皮,不过,那都是两年前的事了,以前都是熊琳帮我洗的,她也没提醒我。”
拍拍傻柱的肩膀,朱雪峰安慰道。
“就这么点事,说开就好,小娥能不开心,那是因为心里有你,没事,实话实说,说开就好,不过可别傻乎乎的把熊琳也说出来,要不然你可没得好。”
听了朱雪峰的分析,傻柱也觉得娄晓娥关心自己才会有这种表现,又变得眉开眼笑,笑着凑过脸来。
“我是叫傻柱,又不是傻子,唉,这叫什么事,这秦姐也是,她肯定清楚这讲究,还跟以前似的,这不是给我上眼药吗,不行,我得去找她说道说道,这算啥事!”
朱雪峰一把拦住就要扭身回去的傻柱。
“你呀,都是有主的人了,和她保持点距离,这样对谁都好,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怎么的,你要送上门给大伙饭后添点谈资笑料啊。”
两人回到院子,傻柱随手插上院门,才进前院,就见到三大爷,傻柱陪着笑脸。
“三大爷,您这是不相信我还是咋的,门插上了,您呀,回去休息吧”。
“这不看不到你俩回来,心里不踏实吗,的勒,都早点休息,我呀也去歇着。”
傻柱见自己家也熄了灯,这才安心和朱雪峰告别回家,却不知道不远处贾家有个人一直很纠结等着他回来。
秦淮茹也很懊恼,昨天从一大妈嘴里知道了傻柱的事有些波折,这心里头不知道为什么就冒出来这个主意。
当时傻柱的亲事敲定时,她就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丢了,心里很是难受,偶然想起,还有些莫名的悲伤。
今天见娄晓娥上门,鬼使神差的过去看看,本来也没啥,就是想看一眼,让自己心安,没想到看到娄晓娥脸贴着被子一脸幸福的模样,心里就像刀割一般的难受,不受控制的就演了一场戏,又把娄晓娥请上门,一副漫不经心的口吻,却句句透着和傻柱的亲密。
看到娄晓娥红着眼摔门而去,也有一丝的惶恐不安,自己这是见了鬼了,好端端的作这妖干啥。
见傻柱坐在中院门口不回来,心里再次涌出一股酸楚,自己真是就像是着了魔,凭良心说,傻柱从来没有对不住自己。
实在想不明白,秦淮茹也不认为自己看上了傻柱,可每次想到傻柱越走越远,这次要是成了亲,就再也回不到从前,心里就莫名的难受,总觉得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没了,心里头没招没落的。
“娘,你怎么啦?”
棒梗见母亲拿着自己的书包发呆,问了一声,书包又破了。
“没事,娘眼里进了个虫子,难受。”
秦淮茹揉了揉眼,放下书包,去水缸打了点清水,擦拭几下眼睛。
“娘没事了,你早点睡,还有啊,以后少和外面的野孩子打架,你看看你,这书包又出了大口子,缝都不好缝。”
棒梗没有搭话,躺在炕上,望着屋顶发呆,十岁的棒梗经历了家里这么多事,明显的话少了不少。
秦淮茹还在低声叮嘱,“这没本事的人才喜欢打架,咱们棒梗是有本事的,不和他们一样,娘今天先给你缝好,明天找个星星把这一盖,谁也看不出来下面缝过。”
要搁以前,棒梗肯定不乐意用缝补了几次的书吧,可现在似乎没以前在意了。
“娘,傻叔以前不也老打架吗,你说他是不是也是没本事的。”
秦淮茹心里有点慌,强词夺理的小声呵斥。
“好端端的,说你傻叔干啥,他是大人,和你们孩子不一样,他以前和人打架,那是别人招惹他,好了好了,小祖宗赶紧睡吧。”
没想到棒梗却是不依不饶,“傻叔打架就有道理,我这有人老欺负我,和人打架不也一样。”
“谁欺负你?”
“胡同东口的那几个,每次放学回来从那过,他们都喊我是没爹教没爹养的坏种,说我爹不是好人,我才忍不住和他们动手。”
秦淮茹是心里苦,没爹的孩子在外受欺负是常有的事,自己没少听说过,可这次轮到自己家,真是有些伤心。
“他们老欺负你?多久了?”
秦淮茹决定了解清楚,明天就找上门去,再要是不行,就报到街道办,那几个坏小子秦淮茹心里有底,的确老在胡同里串,没少欺负各家的孩子。
“好久了,打爹走后,经常欺负我。”
秦淮茹有些愤怒了,这都多久了,傻棒梗回家从来不说,打定主意要找人家家长好好谈谈,突然又想起什么。
“那你在学校和人打架又是啥原因?也有人欺负?”
棒梗吞吞吐吐的不吭声,估计不是什么好事,见棒梗不死活说,秦淮茹也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