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来陪你睡觉。”
一个青年女子一边说着,一边脱了衣服,钻进被窝,搂着女人,女人没有吭声,黑暗中,透过窗口洒进来的微弱月光,好一会,适应了黑暗的青年女子这才发现女人眼窝似乎有些晶晶亮。
“姐,你这是想棒梗了?”
女人有气无力的摇摇头,突然拉起被子捂着自己的嘴,小声哽咽,青年女子有些手足无措,轻轻掰了下女人的肩膀。
“姐,还是放不下呢?要按我说,没了也挺好,那个许大茂就不是好人,现在又是十年,你这孩子要真生出来,那才是遭罪,一辈子顶着个劳改犯儿子的名声。”
女人的动静慢慢变小,这小一年来,算是她一生的至暗时刻,才结婚不久,新房子还没下来,新男人又进去了,算是个从犯,可从犯也被判了五年,这得是个多大的案子,这事没人分说,秦淮茹也就没问,据说许大茂他爹去问,也是什么也没问出来,只告诉他,重大违法犯罪从犯,没毙了就烧高香了。
对于这个,她倒是不心疼,还有些开心,这算是意外之喜,反正也已经有了,许大茂这个工具人赶紧退场也好,只是离婚费了不少功夫,许大茂咬定她肚子里有了自己的种,死活不肯离,后来在对方的干预下,许大茂才无可奈何的同意理会,再不离,就要判定他们离了。
眼看着肚子一天天变大,忍着贾张氏一天到晚的骂骂咧咧,在李怀德的关照下,发育得不错,肚子一天天看涨,惹来不少人的眼光,不少人都问是不是双胞胎。
这一刻,心里就像哈了蜜的甜,贾张氏不停的诅咒丝毫不能影响她的好心情,外面的流言蜚语更是不放在心里,每天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了,可谁知道,满怀期盼的等到了分娩日,千辛万苦的生出来,可护士却抱出来个大个头的死婴!还是个带把的。
不说外面偷偷等着的许大茂父母伤心欲绝,一屁股坐倒,好半天才失魂落魄的掩面而去,秦淮茹这一刻也快疯了,明明临产前,孩子还在肚子里活动,怎么就成了死婴,营养过剩的婴儿明显发育得很好,医生说属于巨大儿了,自己生了三个,按村里的说法,这老母猪下窝,一窝比一窝容易,可现在…
秦淮茹在妇科不依不饶的折腾,非要医院给个说法,医院一再强调,“婴儿过大导致难产,生产时间过长,加上脐带绕颈,导致窒息而亡。”
最后还是李怀德代表轧钢厂来探望她,黑着脸告诉她不要在医院胡闹,看着男人眼中的警告带着明显的提醒,秦淮茹这才懵懵懂懂的,一副行尸走肉的样子办理了出院。
自打出院后,李怀德明显的离自己远了,自己几次主动上门,那股子疏远,秦淮茹能清晰的感受到,不死心的她再次鼓起勇气上门,却被一句话惊住了。
“别再找我,这样对咱们俩都不好。”男人从牙缝里挤出的话让秦淮茹心中发寒,这才如同无头苍蝇般的离开办公大楼,很长时间没有再去上门,可几个月过去后,那一幕还清晰的在脑海浮现,秦淮茹这才意识到,直肠子的眼神里似乎有些无奈和畏惧,没错,就是畏惧。
想到这一幕,秦淮茹这才心中发慌,连李怀德都畏惧,那会是什么,老天爷似乎没时间让她多回想,紧接着,儿子棒梗也按要求下了乡。现在家里倒是安静了,婆婆自己住,自己难产丢了个带把的,婆婆倒是再也不骂了,家里安逸不少。
自己带着两丫头睡一张炕,可能是已经正式上班的妹妹,见自己现在上班总是魂不守舍,经常从老朱家的耳房溜回来陪自己住。
“姐,还想着呢,该放下了,都说了,这也算个好事,老天爷就不想让他留下来受苦。”
秦淮茹这一刻口中发苦,妹妹说的再有道理,自己也接受不了,那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还有唾手可得的幸福,彻底飘走。
“姐不想了,只是这心里苦,睡吧,睡吧,咱们别说话了,再折腾,俩小家伙该醒了。”
秦淮茹翻身,给两个孩子掖了下被子,一只手轻轻的放在两个睡得香甜的闺女身上,留给妹妹一个后脑勺,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淌。
轧钢厂的家属楼里,李怀德套了个件背心,穿着短裤站在窗口抽烟,看着黑乎乎的窗外,李怀德的心情像外面一样的空旷。身后传来一声叹息,李怀德手一抖,差点没让烟头烫上。
“你也去找我那个国医再调理调理调理吧,这又一年多了,再这样,这孩子就要不上了。”
一听这个,李怀德就有些无名怒火,“我又没问题,看什么看。”
“你没问题?”身后再次传来质问,似乎有些讥笑的意味,李怀德心头一颤,怒火像潮水般泄去,这真怪不了他,只要见到她,自己似乎就失去了八成的战斗力,这让他怎么办,自己有没有问题自己心里还没数,那么大个胖小子哪里来的,想到那一幕,李怀德再次心中一惊,果然,身后再次传来讥笑。
“你是想那个小杂种了吧…”
“胡说八道什么,我和人家清清白白,你查也查了,还揪着不放,有意思吗。”
“你敢赌咒发誓吗,就以你们老李家列祖列宗的名义,你要是真和她有一腿,这辈子就都要不上,你敢吗。”
“无聊,睡觉。”李怀德恼怒的按灭了烟头,翻身上床,女人依然不肯放过,坐起身来,拧开床头灯,昏暗的橘色灯光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刺眼。
“不敢是吧,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否认也没用,哼哼,我以前不说,是给你留面子,免得这事弄到我爸那里不好看…”
李怀德再次翻了个身,背对着对方,却是一言不发,不能辩解,言多必失,这娘们干这个的,语言逻辑很强,自己刚才只是吐槽了一句自己没问题,她就能联想到这么多,好在自己一生谨慎,没留下证据。
“不承认算了,我给你留个面子,也免得我爸被人看笑话,不过你别以为我真不知道,你是不是忘了一些事。”
李怀德没好气的怼了一句,“自己都说不说了,还说啥,不早了,赶紧睡觉,明天部里要去我们厂,我可不能晚到。”
女人犹豫了一下,这才拧灭了灯,屋里再次恢复黑暗,女人再次躺下,似乎在自言自语,“不知道你们轧钢厂妇科的那位主任现在怎么样了,找个时间,我得上门去拜访一下。”
李怀德心中痛呼,“这娘们还真是厉害,娘的,惹不起。”
关照秦淮茹的产检就是通过这位主任,所以,虽然李怀德没让秦淮茹带报告给他看,可他每次都清楚,好在报告自己看完就烧了,只要主任能守口如瓶,这婆娘还是找不到证据,再说,即使知道自己拿走了报告,也没法肯定两人的关系,自己作为领导,关心一下职工的怀孕不行吗。
似乎还真是有些问题,再关心,也不可能每次都背后看人家的报告,李怀德这时,心头有些发虚,根本不敢对身后的自言自语进行辩解,只希望妇科主任是个坚强的战士。
“其实,就我们现在的身份,有些事,其实并不需要证据的,不是吗?有怀疑就成。”
女人还在身后自言自语,李怀德心头再次发紧,这娘们说的没错,李怀德的心里彻底乱了,虽然闭着眼,可久久无法入眠,倒是身后的女人,可能刚才搏击一场累了,也可能是李怀德的不搭话让她觉得无趣,已经住嘴,不一会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李怀德这才安下心来。
轧钢厂的会议室里,一场小型内部会议正在召开,李怀德诧异的看着一脸严肃的陈副部长,脑子有些发懵,老陈在部里现在主管党宣和组织部,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实权派,他的每一次出现都意味着重要的人事变动,可老丈人虽然对自己近期的工作表示过担忧和一丝的不满,并未透露任何人事变动的风声,这一切来得太突然。
“鉴于红星轧钢厂近一年来的组织管理混乱,生产秩序受到一定破坏,导致多项计划任务无法顺利完成,给国家造成重大损失,为了确保出口创汇,恢复正常生产秩序,现决定…”
李怀德已经听不下去了,只是机械的对文件中的批评频频点头,脑门上都是汗,老陈的面前,还呈放着好几份文件,不知道下一份文件是不是就是对自己的任免决定,李怀德有些坐立不安。
会议还在继续,会议室里的气氛已经变了,不少人无神的眼中充满了期待,也有不少人和李怀德一样坐立不安,只有好久未进这个办公室的老杨坐得笔直,不远处的谷副书记也不知道是从哪回来了,眼色有些潮红,正一脸期待。
“好,文件宣贯完了,还请以杨国栋同志为首的领导班子,不负使命,勇挑重担,迅速扭转当前的不利局势,为国家的建设和发展做出应有的贡献,机关党委对你们给予厚望。”
“请领导放心,我们一定不负上级期望,我们相信,在上级的正确引导下,在全厂阶级兄弟的大力支持下,我们一定会…”
一身整洁厂服的老杨起身表态,热烈的掌声响起,李怀德才意识到,自己似乎逃过了一劫,新的任免文件中并没有针对自己,只不过轧钢厂的天又变了,老杨又回来了。
“好,我们的任务顺利完成,下面的事就交给你们,希望你们不要辜负了上级的期望,早日让轧钢厂回到正轨上来。”
看着冶金部的上级一行登车离去,老杨舒心的笑了,昨天晚上老陈就代表组织找到他家,进行了谈话,有老陈在,老杨明白了一些事情,可惜老夏走了,据说是去了什么自治区援建,没看到这一幕。
“老杨,咱们去你办公室谈谈吧,如何才能快速恢复轧钢厂的正常秩序。”
谷副书记从分厂重新回来,精神很好,看得出她充满斗志,正一脸微笑的站在老杨身后。
“嗯,是得赶紧商量一下,不过,我的办公室现在用不了,你的应该也用不了,这样吧,咱们就在会议室先交个底,如何。”
“我这没问题。”谷副书记倒是从善如流,她离开两年多,昨天才被临时通知谈话,今天回来参会,办公室肯定是没有,老杨的处境她也知道,虽然办公室未分配给其他人,但两年没人使用,现在的确也无法使用。
“小马!”老杨冲着厂办喊了一声,突然意识到,小马也不在了,已经下到翻沙车间,老杨苦恼的摇摇头。
“杨书记,您有什么吩咐。”厂办钻出个小伙子,虽然看起来有些木讷,但灵动的眼珠让老杨明白,这是个机灵人。
“请厂办安排一下,赶紧给谷副书记安排办公室,再帮我把原来的办公室打开,我和谷副书记去会议室谈事,一会我自己收拾。”
老杨决定还是用原来的办公室,没别的,这是一种习惯,因为一些缘故,这间办公室没有再次分配,直接回归正合适。
“哎呀,是我们失误了,书记,您放心,我们保证一会就收拾好。”小伙子脑门冒汗,连忙表态,老杨的办公室被多次搜查过,里面乱七八糟,办公室大门上贴着封条,办公室的标牌上多了两个刺眼的毛笔字,都还没来得及处理。
谁也没想到,轧钢厂会一瞬间就变了天,有点措手不及,更关键的是,这边会议结束,他们知道了消息,没第一时间请示,却在厂办小声讨论来着。
“没事,一会我自己收拾,自己的东西还是自己才能收拾明白。”老杨并未生气,这两年的经历让他明白了很多,再说今天心情很好,不会计较这点小差错,笑着制止了木讷的小伙子,
这次轧钢厂的领导层和两年前比较起来,变化不算太大,老杨已经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轧钢厂的特殊情况,再加上某个古怪的小家伙,想到这个小家伙,老杨会心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