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敲打在芭蕉树上,还敲打着窗户。
从窗户外面进来的蓝衣少女手里面拿着一柄剪刀,面无表情的给房间内的蜡烛剪掉了蜡烛已经烧得不成样子的烛芯。
摇摇欲坠快要熄灭边缘徘徊,又爆出几点蜡烛油的烛火稳定了下来。
房间里面光秃秃的,没有什么好看,简陋的不像是什么客房,但这是父亲大人的要求,蓝衣少女看了一眼只有烛火伴着蒲团,还有一柄剑在身上黑衣少年歪了歪头。
被这样盯着,黑衣少年不在打坐,睁开乌黑的仿佛没有神采的眼眸看向少女,说道:“一号。”
被叫做一号的少女脸色也是木木的,可眼神却比少年灵动的多,听见着声音还勾起了一个模仿的有些稚嫩的笑容,指着窗户外边说道:“六六六你看,芭蕉树。”
蓝衣少女说着,她觉得那黄色的色彩和初升太阳有着几分相似。
一号、六六六,听着不太像是父亲会给孩子们起得名字,那个男人也确实不是这对孩子的父亲。
六六六并没有一号的闲情逸致,只是闭上眼眸继续打坐。
一号也没有在意,她剪完了最后一个房间的蜡烛灯芯之后,就要去父亲大人那里,她本来也只用剪三个房间,她的、六六六的、父亲的。
被称为父亲大人的男人,或者说老人,他的房间倒是没有厚此薄彼,起码布置摆放都同一双儿女一样。
“父亲大人。”身着蓝色衣着的少女半屈膝跪下,恭敬道:“今日的任务已经完成。”
这种相处模式也很有问题,但是不会有人说出来,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对孩子并非是老人的儿女。
何况,就算是真的,其他人又有着什么权利干涉呢?也看不见白天里面慈眉善目的老者如何同他的“儿女”们相处。
准确来说,老者对他的儿女们确实很好,武学指点、武功思路、杀人手法、吃穿用度都是和自己同一个水平,甚至可以更高。
就像是和往常所有的日常一样,一号一板一眼的同父亲大人禀报了一日下来的所有流程,事无巨细。
老人苍老的脸上是满意的表情,却在听见午时事项的时候,忽然顿住了笑容,在烛火之下的表情变得阴森起来,道:“在讲一边。”
“是,父亲大人。”一号重复着方才的话语:“午时,情花谷谷主之女前来。”
早在午时的时候,情花谷主的女儿确实来了。
那个喜欢穿着一身青衫的少女笑意盈盈的看着一号,对她说:“你就是五长老的女儿吗?叫一号这种名字也太奇怪了吧?”
转而,少女又道:“不过也是,你们是暗影,父亲说暗影都是有些毛病在身上的。”
一号对这些发言没有什么意见,她没有感觉到对面少女的恶意,于是听着很不中听的话,一号也能带着面谱化的微笑附和对方。
少女看见一号的表情,脸上的笑容带上了几分诧异,然后道:“你看我,我就叫阿寻,虽然不和父亲一样的姓氏……啊,不对,我是没有姓氏嘛!”
唤作阿寻的少女这样说着,然后有些恍然大悟的说道:“我就叫阿寻,一号和六六六那种称呼,不算是名字啦。”
青衫少女,也就是阿寻,看起来是个很健谈的姑娘,她同一号说了很多话,而任务就是陪同阿寻的一号也安安静静的听着。
“原来这就是容器啊。”阿寻最后看着一号说道:“你的话,杂念太多了,没有那个六六六纯粹呢。”
一号依旧是面谱化的微笑,她是无法理解阿寻的话的,因为容器只有简单的思考能力,按照道理来说,她本身就不应该被评价为“杂念太多”。
那就相当于一杯清水中有了杂质,而暗影的五长老,要的只是那种没有杂质的清水。
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暗影的五长老需要一杯没有杂质的清水,而阿寻需要一个和她谈话的对象。
一号的情况让阿寻很是高兴,青衫少女笑盈盈道:“这样一来的话,你就和我聊聊天怎么样?不管我说什么,你回答就可以了。”
阿寻笑的兴高采烈,就像是孩童对于破坏他人的成功没有办法感同身受,因为更多的时候她总是以自身的角度出发,将心比心对于阿寻来说太难了。
没有人教导过阿寻这个,正如同没有人教导过一号拒绝。
离开的时候,阿寻还对着一号说:“可惜你没有被分到六六六那个房间,那里看向外边能看见芭蕉树,那可是情花谷中唯一不是情花的植物了。”
一号回答阿寻道:“我会去看的。”
“有进步哦,会动脑子的组织语言了呢。”阿寻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开了,离开前还发出了悦耳的笑声。
伴随着一号暂时无法理解的话。
阿寻:“诶呀呀,怎么办呢?不小心将两个容器搞坏掉了一个,不过这个本来就是不太好的那个嘛,我将以次充好的容器筛选出来,应该感谢我才对嘛~”
夜晚的灯火通明,唯独暗影之处是阴暗的。
阴暗的环境配上老者可怖的表情,换做是任何一个正常的孩童,都会造成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一号不怎么正常,她连着思考这种事情,都是在进来才被诱导着打开的。
“父亲大人,汇报完毕。”一号的话语完毕,像是和往常一样,眼神空洞同父亲大人事无巨细的汇报着一天的发展。
五长老的脸色在烛火的映照下阴晴不定,最后道:“你继续和阿寻接触,但是不要让那位情花谷主的女儿接近六六六。”
一个赔掉了,他也赔不起另外一个容器。
至于情花谷,消失的地方,不需要放太多的心思在上边。
只要他成功了,只要用着这个方法撑过大限将至,甚至换一个天分更好的身体,他何至于迟迟没办法达到武道意境的程度?
暗影五长老,德高望重的五长老!呵呵,其它长老都是武道意境,当然不需要德高望重,何况暗影还讲什么德高望重?刺客不需要这种东西!
第二天天明的时候,阿寻又来找一号了。
阿寻跟着一号抱怨道:“我是真的不明白那些大人在想什么,一想到未来要变成这种无趣的大人,我就觉得人生绝望!”
一号静静的听着。
阿寻忽然说道:“诶,你的‘父亲大人’是不是让我不要接近六六六?真是无聊,那种完完全全的物品谁会感兴趣呀——咦?好像也不对,同性相吸嘛!”
一号听着阿寻的话,还记得要回答的要求,认认真真道:“是说我吗?”
“不是不是。”阿寻摆了摆手,语气厌恶道:“不是你啦,太远的东西我可预测不到,不过那种感觉实在是太讨厌了,总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
阿寻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太远的事情并非遥不可及,可是时间是隔着光阴之中最能够改变的事物的东西,少女的阿寻也不会去评价未来成为了“糟糕大人阿寻”的她。
总之都是她自己,自己骂自己根本没有意义嘛。
一号歪了歪头,这是她在表达不解的方式,因为有的时候她没有办法用语言来表达出来她本身无法理解的部分,可是阿寻知道怎么回答她。
“那有一模一样的树叶,你都是失败品当然跟那个东西?啊,是六六六,不一样啦。”阿寻这样说着,然后好奇道:“你也是每天我走之后就打坐,不无聊吗?”
这个回答一号会,于是一号回答:“不无聊。”
“啊~啊?你还清楚什么是无聊吗?”阿寻有些惊异的问道。
一号坦诚的点了点头,回答道:“每次和父亲大人汇报每天日常的时候,就很无聊。”
这句话娱乐到了阿寻,于是阿寻哈哈大笑起来。
一号奇怪的看着阿寻,并不理解阿寻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阿寻笑完了,眨了眨眼道:“你是每天都会详细的连同话语都反馈给五长老吧?天哪,一想到今天晚上你这样同‘父亲大人’讲话我都要笑死。”
一号不理解阿寻的“笑死”的含义,努力一五一十的回答道:“不可以隐瞒父亲大人任何事情。”
“我知道我知道。”阿寻摆了摆手,这样说着之后,又忍不住笑出来。
一号看着阿寻笑,终于问她了,问道:“你为什么要笑?”
“可是真的很好笑嘛,遇上高兴的事情总是会忍不住笑出来啊。”阿寻理所当然的说着。
一号回答她道:“不高兴也可以笑。”
似乎是为了证明话语的准确性,一号勾起了和往常一样的面谱化的笑容。
阿寻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号片刻,定出结论道:“你确实有些蠢,但是也很可爱呀,一号。”
一号不太理解其中的含义,但是知道她的话并没有被阿寻认可,不过一号还是记得要回答的要求,这下却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回答方式。
可爱是夸奖?蠢是批评。
一号顿了顿,最后语气中带着疑问道:“谢谢夸奖?”
阿寻点了点头,赞同道:“不客气。”
一号觉得她没有客气的意思,于是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道:“我没有在客气。”
这下阿寻又笑了起来。
一号想着,似乎开心的笑出来,和不开心的笑出来,是有着那里不太一样的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