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鲜红的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亮了大地,在光与暗交融的地方,一辆马车正行驶在路上。
驾驶马车的人是一个健壮的壮年男子,岁月的洗礼并没有使他饱经风霜,他的腰部挺拔,像一棵松树,他目光如炬,能刺穿黑暗。他的意志坚毅如同千锤百炼的钢铁。因为他的名字叫做张昭,徐州境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张昭。
再次踏上徐州的土地,张昭却感慨万千。
徐州,我又回到了这个另自己困扰多年的地方。
名誉对张昭来说不值一提,因为没有什么比得上双亲重要。自己早想离开徐州多年,但父亲的突然消失,让母亲一直留在徐州多年。直到最近母亲或许是知道父亲回不来了,近些日子总于答应了自己,卖掉家产宜居扬州的请求。虽说扬州比不上徐州,但会稽太守王朗是自己的至交,在扬州谋个一官半职供奉母亲也不是一件难事。正当自己带着母亲南下扬州时,竟收到了父亲的来信。母亲见书信喜极而泣,催促自己快马赶去父亲身边。而母亲并没有看出来,父亲的书信是让自己去为一个及加冠的青年某事。
这是父母的命令,哪怕自己心中有一万个不愿意,自己也必须去见那个叫做徐诚的人。
可张昭也下定决心不为这人出一点主意。相反还要用尽全力骂他。张昭盘算着从道德、学识、家族、名誉。四个方面对徐诚展开攻击。毕竟人无完人,只要徐诚暴露出一个缺点,那么自己就会把他骂的狗血淋头。年青人都是好斗的,等到忍不住赶自己走的时候,哪怕父亲阻拦自己带着母亲离开,想必徐诚是也不会答应的。
盘算好后,张昭轻轻挥鞭,马儿更快的朝着目的地跑去。
比起张昭,鲁家的子弟来的更早一些。
东城离郯城并不算远,鲁家的长老收到鲁伯的信件,连夜召开家族会议,第二日便将将族中最优秀的子弟派来协助徐诚。这名子弟几日前就到达了徐诚的庄子。
互道名字之后,徐诚坐不住了,拉着这人的手,便要带他将整个庄园的风景看遍。甚至还还在下课休息时,唤来孩子们见过鲁肃。鲁肃纳闷,虽然自己在东城确实算是名人,不过名气还大不到传到郯城来。但是徐诚这好像和自己熟识已久的态度,却又让自己感觉一见如故。
相处几日下来,鲁肃觉得很愉快。过去自己在东城有着一帮小兄弟,平时路见不平,就会拔刀相助。虽说徐州境内并无战事,但山贼土匪却也并不少见,自己组织的义勇军也受到了乡里乡亲的认可,但终究也都是不爱读书的莽夫。
自己有好几次想教他们读书认字都被拒绝。
“只要你鲁子敬会识字就行了。“
他们是这样回答的。
而徐诚这里却不一样,这里的农人的孩子都可望读书认字。他能看出来孩子们眼里的渴望的眼神。哪怕现在孩子们学习的目的只是为了得到肉,但鲁肃相信总有一天,哪怕没有肉的诱惑,他们也能自主的去学习,因为已经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了。
“若是天下世家都能像徐诚一样心怀天下,若是天下的读书人都能像这群孩子一样纯粹。大汉又怎么会落得现在这奸臣当道的地步呢?”
鲁肃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一个大胆的想法心里产生,他必须问个究竟。
傍晚,徐诚日常挥手送最后一个学生离开。看着徐诚的笑脸,鲁肃更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子信,你可知道教农人的孩子们读书,会伤害世家大族的利益?”
徐诚收起了笑颜,鲁肃是世族,别看这几天呆在自己这里很开心,一旦发现自己的做法对世家的一种挑衅,那么也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我知道。”
徐诚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那你为何……”
为何要站在世家的对立面?
这句话鲁肃想说却开不了口。徐诚奉自己为座上宾,招待并无不妥,自己却职责他有错误,这是自己的无礼。徐诚兼济天下,自己只为世家利益独善其身,是自己的无情。于情于理自己都占不了上风,但他知道触犯了全天下世家的利益,王莽就是徐诚最写实的下场。
徐诚见鲁肃没有继续说下去,反问道:
“子敬以为世家如何?”
世家如何?
这个问题鲁肃自然是想过的,世家自然是地方的霸主,百姓只有依靠世家才能生存下去。哪怕是地方的长官也得依靠当地的世家才能立足。
徐诚继续问道:
“子敬可否听过一首童谣?举茂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
这首童谣鲁肃怎么会不知道呢?昔日桓灵二帝大肆贩卖官爵,使得天下无数有志之士报国无门,而执掌大权的大臣结党营私,徇私舞弊。上面中饱私囊,下面民不聊生。最后才爆发了今天的黄巾之乱。
徐诚正色道:
“世家已经堕落,固步自封、不思进取。昔日先皇为了给国家注入新鲜血脉的举茂才和举孝廉都成为了世家维护自身利益的工具。我所做不过是再次给予农人一个和世家竞争的机会罢了。”
鲁肃深吸了一口气
徐诚果然是样培养自己的亲信去代替世家,这个想法是很好,但是妄图只靠读书去改变这个世界的想法太天真了
“子信,你想的太简单了,世家之所以叫世家,一者是地方豪强,一者是达官贵族,哪怕是你让全大汉的农人都读上书,你也应该知道他们是做不了官的。除非你能掌握全天下大半的世家。”
徐诚一愣,为什么有才华的人不能做官?因为做官的道路被世家堵塞了吗?难道自己做的不是有利于国家的事情吗?难道自己做的事情不是穿越者都会做的吗?为什么还会失败?为什么还会被人说天真?
见徐诚不说话,鲁肃并没有出声打扰。他知道徐诚是个有想法的人,他也愿意相信徐诚并不是伪装,但他考虑事情总是像打着最好的想法。仿佛从没有考虑过失败了会怎么样。自己已经给他提出解决办法,接下来怎么实现目的,就得靠他自己了。
十天,鲁肃在心中给徐诚定了一个时间线,如果十天内徐诚能从恍惚中脱出身,那么他将会蜕变。若十天后他还是如此,那么自己也没有必要守着一个精神失常的人了。
徐诚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的房间,他只觉得这夜异常的漫长。不管是蝉鸣还是蛐蛐的叫声都格外的刺耳。
直到清晨,阿奴推开房门,徐诚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看着黑着眼睛仿佛苍老了十多岁徐诚,阿奴忍不住哭出声,她丢下刚煮好的粥,死死的抱住徐诚。
阿奴哭的梨花带雨:
“休息一下吧,主人。您就休息一下吧。”
休息?我真的可以休息吗?
躺在阿奴的怀中徐诚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该怎么做才能拉拢世家,该怎么做才能融入世家?该怎么做才能改变世家?
阿奴的手捂住了徐诚的双眼。
好黑,可是一点也不孤独。
直到阿奴听见了徐诚均匀的呼吸声,阿奴才放开了徐诚。
陶瓷的碗已经摔成碎片,散落在地上,阿奴伸出手去捡起地上的碎片,手指却被锋利的陶片划破,流出一抹红色的液体。
痛不止在身体上,更在阿奴的心里。
她从未见过主人如此憔悴过,主人给了自己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主人给了农人的孩子们读书的地方,为什么这么好的一个人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鲁肃?对,是鲁肃!
自从他来了庄园以后,主人脸上的愁容就越来越多,一定是他让主人心烦意乱,一定是他让主人变成了这副模样!
鲁肃在书房翻看着徐诚从糜家带来的书籍,徐诚会在每一页做好标记并写下自己的感想。翻着徐诚的读后感鲁肃觉得自己和徐诚又进行了一场面对面的交流。
成大事者必此人也。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朝着书房而来,鲁肃细心分辨,脚步的声音短而频,来的人应该是徐诚的侍女阿奴。
正如鲁肃所想,阿奴推开书房的门进来了。
看着阿奴愤怒的眼睛,鲁肃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对庄上的人对徐诚如此忠心,若是发现徐诚失了魂还不生气那才奇怪呢。
阿奴举起了手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巴掌并没有如鲁肃所想打在自己脸上。
阿奴不打鲁肃是因为主人对自己说过,打人是不对的。
阿奴恶狠狠的盯着鲁肃,只留下了一句。
“我不会原谅你的。”
看着阿奴离去的背影,鲁肃忍不住的神伤,连仆人都善良如此,若是徐诚再不觉悟,恐怕会被世家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下。
抱着理想溺死的人,自己只在圣贤书上看见过,没想到今日却见到了。
鲁肃拿起徐诚所标记的卷宗喃喃道:
“你所希望的便是一个人人生而平等的法治社会吗?若是能在这个乱世中实现,想必一定很精彩吧。”
“子敬,不出二十年,我就会让你看到这样的世界,相信我吧。”
徐诚推开门,站在了鲁肃的面前:
“想治世家,必先入世家。子敬,我已经找到那一条路了。”
夕阳下,徐诚的身影格外的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