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自由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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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无人接听。

“瑰拉在哪里?”方时沧转身往门外走去。

管家赶紧快步跟上来,一块下了楼:“左小姐今天差遣瑰拉去给她办事了,好像是要查一些秘密信息。”

“告诉瑰拉,以后必须寸步不离跟在她身边,不能放她单独出行。”方时沧看看手表时间,“查监控。”

管家点头即刻走开,方时沧径直穿过长廊,往大厅走去,过程中拨通司机的电话:“把车备好。”

管家返回时匆匆报告道:“方总,晚上八点高董走后不久,左小姐就自己一个人开车下山了。抱歉,她没有走大门,又换了身装扮,我们都没有发现……”

沙发上的方时沧揉了揉眉心,壁灯光穿过碎发缝隙,在额角投下凌乱的阴影:“她有驾照?”

“……有美国驾照。”

“?”

管家结结巴巴:“但……之前左小姐说她要和小纯去附近逛逛,估计那时候办过换证手续了……”

方时沧拿起外套,起身:“马上查车的位置。”

现在接近凌晨一点半。

本来,在接到高虹离开去香港的电话后,方时沧开完会就直接来了典庄花园,会议特殊,结束时已经很晚,距离又远,到这边已过半夜,这会居然还不能休息,又要出门。

他从没有这么晚出门去办过私事。这么多年,人生就是唱片机上的唱针,日复一日精准地划一个又一个完美的圆,没有中断,没有加速,也没有意外。如果有特别的事,往往都是提早预估、提早准备好了,总在意料范围之内。

今晚要不是血缘与责任的捆绑,他绝对没这闲心去管破事。

“方先生,”助理过来时压低声音,附耳提醒道,“外面有记者蹲着,是日常守着的那两个。”

他往远处的矮墙与铁门掠去一眼,对司机和助理吩咐:“你们正常从车库出去走大门,把人引开,我开车走侧门。”

凌晨一点五十九分。

华丽的音乐酒吧内,彩色霓虹灯、LED灯、吊灯、壁灯绚彩夺目,舞台上的天幕灯与地幕灯紧密排列,摇头图案灯则与所有的光束交集,又将每束光撞散开来,这是一个光的世界,灼热而炫目,没有人能逃过氛围灯制造的迷人气氛。

舞台上最耀眼的聚光灯,只打在一个漂亮的金发女孩身上。

民谣歌手早就退在舞台一角,感到莫名其妙,看着舞台正中间跟火烧起来了似的炽烈。

台下坐着喝酒的人都跟着唱兴奋了,副歌站起来一起唱。

小时候,妈妈带瑞娅第一次在现场看布兰妮,是布兰妮与麦当娜、克里斯蒂娜共同演唱一首流行金曲《LikeaVirgin》,那天回去,小女孩就在家里哼哼“Likeavirgin”、“Likeavirgin”……爸爸和妈妈都对此沉默。

这种带有摇滚元素的流行,唱下来特别畅快,旋律上头,解压好曲,正是瑞娅最近需要的。

临近第二段副歌时,酒吧门口暗处,方时沧刚进入酒吧,稍怔。

他进来那一刻——

台上少女正在唱:“Yeahyoumademefeel/Ivenothingtohide…”

今夜,台上的女孩穿着简单的橙色条纹背心、黑色包臀短裙,戴棒球帽遮了半张脸,青春活力、蹦蹦跳跳,唱得热火朝天。

助理紧跟过来,语气透着紧张:“方总,这情况……等左小姐以后公开身份后要是暴露出来是不是不太好?看,现场还有人在录视频……要不要我先直接过去……”

方时沧目视前方,抬手阻止:“等等,你先去找经理。”

一曲完整结束,瑞娅去了洗手间返回,准备趁大家刚才欢呼的热情再来一首小众爵士乐,谁知酒吧经理将她拦在了半路过道上。

经理表示感谢这位客人的热心演出,不过他们的歌手已经回台上了。

说话间,她身侧转过一道阴影,接着,有人走到了她面前。

几人黑压压的阴影笼罩在相对安静的过道。酒吧经理迅速离开,瑞娅抬头,在昏暗光线下看见一张逆光的脸。

来者盯紧她。

他倾身走近,语调不急不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以这么近的距离,瑞娅才特别注意到方时沧的嗓音。原来是很少见的声音质感,低混却富有银质光泽,居然可以同时具备喑哑和明净的特征,像沙砾在月光下流动的下坠感。流入耳廓的瞬间,脖颈酥麻了一下。

作为一个爱玩爵士乐的女孩,她可是个绝对的声音迷,对音色的感知力非常强,此刻面对这么有磁性的嗓音,一时间很难不走神。

“不知道?”

见她不说话,方时沧稍微扬起语调,声音里多一层压迫。

在无形逼迫感中,瑞娅回过神来,偏着头,冷笑打量对方:“这位叔叔,你找我有什么事?我不过是出来玩了一个晚上,你们有必要这样紧跟过来?我怀疑你们也想来玩,对吧?”

助理阿胧赶紧接话:“左小姐,您的身份近期比较敏感,而且晚上独自出行本身也比较危险……”

“哪里危险?危险是被你们找到了吧。”瑞娅轻蔑一笑,话是对阿胧说的,眼睛却勾着诡异的弧度望向方时沧。

两双目光在昏暗彩光中交汇。

空气中涌动出一条幽暗沟壑。蓝色霓虹光转过男人线条紧绷的脸,立体的五官在深蓝与浅蓝间陷落,所有阴影都有均衡的对比,但他眼中却只有一种强硬的情绪。

背景音很吵闹,方时沧讲话时需要向她低头,而他显然不是个习惯低头的人。他单手撑在墙上,顺便挡了她的退路,俯身,平视——

“记住了,这话我只说一次,”在那双明亮碧蓝眼眸中,他的倒影也变得分明,语气冷淡而强硬,“以后出门,必须有瑰拉陪同,最迟晚上十一点回家。今晚这种情况不要再让我发现一次。至于其他的,接下来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讲明白。”

说完,他站直了,双手揣入裤袋,换了放松的姿态审视她。

“瑰拉,带她上车回去。”

车后座,瑞娅不情不愿地拨弄着头发卷儿,别开脸看窗外。

等方时沧办完事——所谓给她收拾完烂摊子回来,与助理两人坐进车内,司机便立即开车离开了。

瑞娅直接问道:“我那位外祖母高董都没有管我,你凭什么管我?”

“她不管你,自然会找人管你,”方时沧目不斜视,侧脸在车窗外的夜幕背景中分外明晰,如同语气的冷决,“今晚她走了,你就自以为可以随心所欲?作为LC唯一的继承人,左瑜——”

他转过脸来:“你似乎没有一点规束行为的领悟。”

深邃的、漆黑的眼直盯着她。

“你不知道自己代表LC的形象?也不担心安全问题?准备酒后自己驾车回家?独自打车?”

面对这每一句云淡风轻的质问,瑞娅皱起眉:“所以说,就因为我这个身份,我就再也不能出来玩了?是这个意思吗?”

“我认为,很多事情钱管家已经跟你交代过了,我们再为这种话题讲废话完全没有必要。”

“要是有人陪我出门,今晚我怎么会一个人出来玩?”瑞娅越说,腰杆挺得越直,“还有,我没喝酒,如果我一个人出门,绝对不会喝酒,好吗?”她紧跟着补充,“至于记者,我早就察觉到有人跟踪,在下山那时候就把他甩掉了,跟我耍心眼,他们还差很远!”

“我认为你没听懂我的重点。”

“不管你说什么,反正,假如有人以为能控制我的生活,那他就错了!”瑞娅狠狠靠向椅背,抱着双臂,瞪着车窗。

方时沧轻描淡写应道:“那恐怕你得先搞清楚,现在你本人是否独立,你的所有经济需要是不是还建立在家庭支持上。如果没有车,口袋里空无分文,你甚至连到达酒吧的方法都没有。同样,平时那些大牌购物、娱乐休闲、时尚生活……全部失去,这些,你先想清楚。人要享受什么,必然要承担什么。”

瑞娅愣过后,暗暗咬紧了牙,憋半天才把脏话憋了回去。

最后,她只是不可置信地质问:“你——凭——什么?谁允许你这样掌控我的!”

“当然是你的外祖母。”

到家后,瑞娅率先下车,大步往里走去,全程咬牙不语。

到了楼上卧室,她一把将门摔上,砰,一声巨大的回响。

这股憋闷的气,一直到第二天早晨还没散尽,下楼吃早餐时,瑞娅踩着咚咚的脚步走下楼梯。

还好,她没有看见那个方时沧。

早餐桌被外面的绿篱遮挡,避了阳光,一长排外开下悬窗灌入和煦晨风,她稍微舒服了些。

然后她又皱眉瞧着窗外:“怎么这地方种那么多银杏树?”

钱管家说银杏树是中国的国树,前几年高董给这住宅增加绿化面积时,方时沧提的建议。

她轻蔑一笑,撤回视线,被餐桌附近某一处吸引了:“鱼缸里是高董养的鱼吗?”

“哦,这是方先生的,是他养的金鱼。他平时也钓鱼、养鸟,不过鸟没带来典庄花园这边。”

瑞娅哂笑,果然是个古董,鱼啊鸟啊,跟中老年一样。然而,她的爸爸真中年人也不像这样啊。

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他的那只猫呢?”

“猫在方先生自己的住所,不在这边。”

“那他为什么把鱼搬来了?”

“这鱼缸是一直放在这边的,前两年高董身体不好,经常居家开会办公,方总常过来短住帮她处理些事务,之前养的鱼就留在这儿了。”

小小粉色金鱼,有着一大片飘逸迷人的尾鳍,水中扇动,如丝绸般柔软华丽。

“好漂亮的鱼。”瑞娅走过去俯身观赏,叹气,“这么美,居然被关在小鱼缸里。”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轻嘲的一句:“放回海里,恐怕命就没了。”

熟悉的声音。

瑞娅回头,冷脸瞧着那身穿整洁白衬衫、西装出门去的男人,一直到他的眼神掠过她,背影远远消失在大门外。

餐桌上摆置着几种早餐。

早餐有本地中式、美式、法式甚至英式,厨师都按管家的嘱咐适量准备了,摆盘精致、品类丰富。

瑞娅觉得,这餐桌就是一张用文化差异烹饪出来的地图。

尽管她之前就发现,这个家族里人人都有成长环境、文化背景、自我性格的差异,但在这每一份的异同之中,还是有一种格外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并不是来自最有领导权力的外祖母,而是来自另一处——某种介于两份遥遥相隔的文化间的混沌存在,它同时在隐隐暗示,那也将是某种最活力与最古老、最混乱与最有序、最外放热烈与最内敛深沉之间的较量。

餐后,瑞娅跟高虹视频通话。

“尊敬的外祖母,您的名字里可是包含了七种颜色,怎么就容不下一种粉色呢?”开场她就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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