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塌的雪山滚落到山脚,雪崩才渐渐停下来。
“轰!”
“轰!”
“轰……”
陆续还有小的山体崩塌,积雪翻腾,天地一片灰暗。
沈星阑所在的滑雪场雪道,部分雪道崩坏,大半滑雪场被塌雪覆盖。
江歇等人和雪场的工作人员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他们不停地打她的手机,也打不通。
这么大的雪崩,这样的现场,如果沈星阑当时就在这里,她不可能还活着。
他将直升机停在雪场上,走到雪道断裂处,眼泪突然像断了线的珠子,直往下掉。
他们认识的时间不算太长,但有的人,一见如故,彼此交心。
沈星阑于她,不仅是好朋友,还是像妹妹一样的亲人。
如果她真的——
那霍又樘该怎么办?
他活了小半辈子,才看上这么一个人儿,才有这么一个人走进他的心里,在感情上那么偏执的他,一定会受不了的。
云江和于风也暗暗擦着眼睛,两人眼睛都红红的,有泪光。
这么久以来,他们已经把她当成自己的半个主人,他们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
“你们继续找。”江歇向他们两人说道:“我回酒店一趟。”
老霍在酒店,这么久没得到消息,他一定急坏了。
“好的。”
云江和于风看着他,眼神里尽是恳求,就靠他安慰爷了。
发生了雪崩,极昼的天气也有一些变化。
天空里波云诡谲,天地间弥漫着飞雪。
“老霍!”
一进酒店,他就叫霍又樘。
尽管他控制着情绪,调整好嗓音,但声音还是沙哑得厉害。
没得到回应,他往他办公的区域去。
他走进去,一张轮椅赫然出现在眼前,前方长桌上,放着他的笔记本电脑,他人已经不见了。
“老霍——”
他叫了一声,就往外跑。
他一定是去找沈星阑了。
他一拉开酒店门。
“江歇哥哥!”
他停下脚步,定睛一看,是沈星阑!
她头发散了,披了一身,有些凌乱,脸上有擦伤,滑雪服上也有划破,瘸着一只脚,浑身透着死里逃生的惨烈。
“阑阑!你……你没死!”
“我没事!”她声音发颤,是惊魂未定的心悸,也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他冲上去紧紧抱住了她:“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他激动得热泪纵横。
她不由一怔,心里热乎乎的。
“我逃出来了,我的装备和手机都丢了,没办法给你们打电话,就先回来找你们。”
她也看到了直升机去雪崩场地救援,但她离酒店更近,就先来这里报平安。
“霍大叔他们呢?”
提到霍又樘,江歇这才松开她,一脸担心:“他去找你了!”
“他出去了?”
“嗯,我回来才发现的,他应该是开雪地车出去的。”
听他的话,就知道他是一个人出去的。
“他怎么能一个人出去?”
昨天他虽然一个人带她出去了一天,但都是提前安排好的,有工作人员照应,都用了交通工具。
“我们都去找你了,他一个留在酒店。”
“你别着急,我先给他打个电话!”
他拿出手机,就拨通了他的话。
“叮叮……”
酒店内传来手机的铃声。
霍又樘当时只有出去找她的念头,根本没有心思考虑带这些。
“轰轰……”
雪崩发生的地方,又有山体塌落,积雪滚滚,天地一片灰暗。
“我去找他!”沈星阑转身就往雪崩的方向去。
江歇没遇到他,大叔他找她的地方,不会和大家找的范围重合,她最熟悉雪场,有了大概的方向。
“你身上有伤,别去,我去,我打电话给云江他们,阑阑……”
“轰轰……”
山间又传来几声山体崩塌的声音,一阵雪雾腾起。
雪崩后,山体不稳,小型的雪崩还在继续,情况会怎么样,没有人可以预测。
他会去找自己的地方,一定是离雪崩最近、雪崩还会发生的地方。
以他的身体状况,连逃生的可能都没有!
她根本听不清江歇在说什么,十万火急地向雪地里跑去。
江歇怔了下,跑去找交通工具。
跑了几步,给云江打了电话,把新的情况告诉他们。
几人一听沈星阑没事,大喜。
一听霍又樘一个人出来了,又急了起来,到处找人。
霍又樘开着雪地车,在他计算出的范围找了一圈,没找到一点踪影。
找到后面,他渐渐失去了理智,仅靠推测的、雪崩时学沈星阑所有的位置,靠着直觉找去。
他开着车,从车侧的雪地里绕到雪崩的地方,离目的地还有一公里的距离,山坡太陡,雪地车无法开过去。
他将车停好,一手抓着车门,一手按着方向盘,咬着牙,一点点将自己的身体撑了起来。
好一会儿,身体才撑起一半,脸涨得通红,疼得五官都变了形,豆大的汗粒从额头上直往下滚。
“砰!”
他从车里摔了出来,砸在雪地里。
他的脸颊,嘴角被细碎的冰块划破,浸出血珠,不一会儿就凝结在皮肤上。
他抬头,看向雪崩的断崖处,目光渐渐变得坚韧起来,十指抓进雪里,双腿慢慢撑起,额头处青筋暴起。
“啊——”
喉咙里发出一声痛吟,他慢慢爬了起来,往前去,身体跌跌撞撞,脚步在雪地里拖出混乱的印迹。
他摔倒了几次,又竭力爬起向前。
一公里路,他几乎是爬过去的,花了不少时间,几乎将身上的力气都耗尽。
快到断崖处时,他看到了一顶红色的狐狸毛帽,是他昨天给沈星阑戴上的那一顶!
她很喜欢这顶帽子,就当成他送给自己的礼物收藏起来了。
今天出来滑雪的时候,她就随身携带在身上,滑雪的时候,她收进了滑雪服的口袋里。
雪崩的时候,帽子掉了出来,被暴风吹到了这里。
他瞳孔一震,上前去,踉跄了几步,身体一倒,跪倒在雪地里。
他伸手,勾到了帽子,抓在手里,一点一点捏紧,抬头看去。
断崖像被劈开,山体一分为二,下面部分,也就是沈星阑在滑雪的那一片,落到了山脚下。
“啪!”
一滴眼泪从他眼中滚落,砸在雪地里,瞬间结成冰。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痛苦的感觉了。
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是八岁时,那时候,霍家才下葬母亲的遗体。
葬礼是他主持的。
他知道母亲的死因,看着保存完好的身躯葬入土中,那一刻,对他来说,母亲才真正死去。
此刻,他也是同样的心情。
沈星阑,对他来说,是和母亲一样重要的人。
他的喉结滚动,无数言语盘旋在喉咙里:
阑阑,别留下我一个人!
千万不要有事!
母亲去世后,这个世界于他,没有任何意义。
直到沈星阑的出现,让他找到了生活的意义。
如果连她也不在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