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大家一脸疑惑,黎管家看着霍又樘,一脸感慨,声音发哑:“你们没见过爷的母亲,荣锦夫人,她是常老最得意的弟子。”
“荣锦夫人怀孕后身体不好,都是他老人家一直照顾着,才顺利生下孩子。”
“说起来,爷您刚出生的那一个月,都是他带着你呢!”
“……”
要不是他老人家,他们母子可能都保不住。
他转过头去,暗暗抹了下一把眼睛。
这些,霍又樘小时都听爷爷和黎管家说过,还听他们说过母亲和常老师徒的一些光荣事迹,家里还有他和母亲的照片。
虽然爷爷和黎管家没有明说,他甚至猜得到,他是怎么“死”的。
所以他对他并不陌生。
名义上算起来,他是他的师公。
“常老!”他毕恭毕敬地唤了一声,微微发硬的喉咙里压抑着汹涌的情绪。
常老爷子点了点头,身体也跟着晃了晃,踉跄着上前去。
“又樘,你都长这么大了!”
“嗯!”
简短的两句对话里,饱含无尽的风雨沧桑。
周围的人都是些感动。
薛老又急着问道:“师兄,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常老看着屋子里这一群的年轻人,一时语塞。
不知道要不要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爸,有什么不能说的?”
一个四十五六岁的女人进门来,刚洗的花白头发还是湿的,将将挽在脑后,浑身充斥着怒火,眼神凌厉地怒视着霍又樘,仿佛他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荣锦只是你的学生而已,可我们失去了常欢!”
“这十八年来,您没了儿子,我没了丈夫,常禹没有爸爸,就在刚刚,我们又差点死于非命!”
“什么院系之争,派系之争,那不过都是幌子,是他霍家自己家里的争权夺利而已!”
压不住的仇恨滔滔而出,所有的人已经僵在原地。
简短几句,却是十八年前,一场漫长的争权夺利,生杀予夺,他们重要的亲人丧生其中。
霍又樘最为冷静,面对着她的一番咆哮,也是一脸震惊。
他的震惊,再次触怒了她。
“怎么,你那只手遮天、草菅人命的后妈,还没露出真面目来吗?还是你们霍家为了利益,自我包庇?”
“阿宁!”常老爷子一声喝斥:“住口,不许胡说!”
这个女人,正是常禹的母亲,她不是顾西维打探到的安芳,她的名字是安宁。
她也是常老的学生,和常老的儿子常欢是师兄妹,后来两人结了婚,有了常禹。
她早已经说红了眼,转头看着他,眼光闪烁,恨意昭昭:“爸,你觉得他只是个孩子,他是无辜的?他是霍家的血脉,他生下来,就不是无辜的!”
老爷子也气红了眼:“你给我出去冷静冷静。”
外面风大,入夜好一会儿,雪也大了起来。
她眸光里迸发出一道恨意,转身出了门。
空气几乎凝固的小客厅,气氛这才稍稍缓和了一点。
所有的人,除了沈星阑,对霍家的事也都略知一二,听了她的这番话,再明白不过。
一时之间,他们不知道该做如何反应,只能看着霍又樘。
“砰砰砰……”
天空里一阵烟花绽放的声音,点点星光映入院中,小镇的年夜,气氛正浓。
“厨房里的锅糊了。”沈星阑嗅到一丝焦味,向常禹。
震惊中的少年回过神来,“哦”了一声,跑了出去。
这时,大家也都才闻到一股药熬焦了的味道。
她转头,看着桌子上一桌已经冷掉的年夜饭,向常老:“常爷爷,咱们先过年吧。”
少女简单的一句话,让客厅里的氛围活络了起来。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常老爷子看着大家,年轻人们个个丰神俊秀,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在霍又樘的身上,顿觉美好。
孩子活了下来,长大成人,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好!好……先吃饭。”他的眼眶湿润了。
“吃饭,吃饭,过年啰!”
江歇先拉了椅子在桌边坐下来,看着桌子上的菜,嘴巴抿成一条线,脸颊嘟了起来。
吃惯了美味佳肴的他,不敢露出嫌弃的表情,只能——
卖萌。
宋归源:“饭菜不够,我再去做点。”
虽然是年夜饭,做得也丰盛,但常家毕竟只有三个人,他们有七个人,量远远不够。
“我去拿菜!”江歇站起,往外跑去。
知道今年要在外面过除夕夜,他搬了很多好食材放在车上,还带了几瓶珍藏的好酒。
顾西维和云江帮忙去拿。
“我来做菜吧!”常禹把火上熬的药汤收拾了,从厨房里出来,就看到一群人搬着食材过来,忙说道。
都是客,哪有让客人忙的道理。
“我来。”宋归源说了声,拿着食材进了厨房。
沈星阑也跟了进来,做菜她拿手,这么多人,需要做的饭菜也不少。
“你去忙其他的,这里交给我们。”她向常禹。
“哦。”他呆呆地离开了。
可他发现,自己没有什么需要做的,而这些人,反而看起来更像主人。
不一会儿,满院子都飘散着食物的香味。
江歇端着菜,从厨房里往客厅送,顾西维和云江也在帮忙。
客厅里,常老爷子被薛老缠着问这问那,好脾气如他,也烦得崩溃。
要不是有其他人,他就要赶人了。
偶尔,黎管家也插上一两句,他也很关心他们。
霍又樘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这个人,是这个世上仅剩的、和母亲关系最亲的人了,他视如至亲,也很关注他们一家,听了不少信息。
常禹站在厨房外的窗户前,呆呆地看着沈星阑,原来,有人炒菜做饭的样子,能美成这样。
当然,宋厨师做菜的样子也很好看,但架不住小姑娘人美。
这个世界果然很大,奇妙的东西很多。
“常禹,你们家在做什么啊?怎么这么香?”
是隔壁邻居扒在自家墙头上问他。
“搞得我们家年夜饭都不香了!”
“……”常禹回过神来,不知道怎么回答。
左边的邻居:
“常禹,你补课回来了?你们家年夜饭吃什么呀?好香!”
后面的邻居:
“常禹,你家来亲戚了?”
“什么?常禹家有亲戚?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
之前耿来的人闯进他们家,迷晕了两人带到河边,他们这些邻居没有觉察到,现在炒菜的香味飘了出去,大家都闻到了,忍不住出来围观。
常禹扒在厨房外的小窗户上,小心翼翼地问沈星阑:“可以给邻居们送点吗?”
他们做的菜是真的好吃,生平认为吃饭只是为了活着的偏执少年,已经咽了一肚子的口水。
好想吃!
今晚过后,他的观念就被彻底改变了:
吃,是这世界是最美妙的事情之一。
沈星阑还来不及回答,江歇就说道:“送倒是可以,但怕他们的年夜饭都不香了。”
“不仅今年的不香,明年的也不香,以后的都不香。”
他是好意。
毕竟这两个大厨的菜,他们以后是很难吃到的。
常禹只好打消了念头,简单地应付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