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外,两座石狮子屹立在门口,小贩小心翼翼地推着装满酒坛的车慢慢地从府衙门口穿过,赶路的行人大汗淋漓地背包袱前行,女人们撑伞三两成群地边说边笑。
李舒蹲坐在石狮子前面,叼根草。各色各样的人在他面前走来走去,他们怀着各自的心事,也不特意关注他。
李舒是和何道志打牌的小兵之一,因何道志的嘱咐,带着马总兵来府衙跑一趟报信来着。剩余的几人被马总兵安排守在何道志身边。
虽然何道志与马总兵不对付,而且何道志大显神威时,马总兵因为在打牌的时候,被何道志气跑,压根不在场,却也不计前嫌地相信何道志。
平时不正经的人突然正经起来,这态度的转变不得不令人重视他所说的话,这是那些舌灿莲花的说客很难做到的。
不得不说,道爷就是道爷。
李舒等了约莫一个时辰,跟道爷一块驻守在其他城门的其他蓝袍道士陆续从府衙出来跟他打招呼,他们自称邪魔被打跑了,而且有少司命驻阵,不足为惧,劝他安心,少杞人忧天云云。
他点点头送走了他们,瞧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实在不愿这太平的景象被破坏,也不禁怀疑何道志的话是真是假。
“玩够了就起身去江藏锋家。”马总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李舒背后,蛮横地踢了踢李舒的屁股。guhu.org 完美小说网
李舒被踢得跳起来,拍了拍自己的屁股,嬉皮笑脸道:“马总兵,这是要带小的去江藏锋家打秋风哪!你说我怎么配合你!”
马总兵最是刚正不阿,虽然牌技烂,好赌,脾气也差,可是从不侵占百姓一分一毫,更别说捞人家的好处,尤其像江家这样的善人之家。
所以马总兵欲砍何道志的时候,何道志吃准他的性子,不躲不避,料定马总兵就是吓唬吓唬他。
马总兵翻个白眼,也懒得和他争吵,交代完目的地,头也不回地往江家走。
他才刚到府尹跟前,仙灵教的道士早早把击退妖魔之事和府尹秉明清楚,府尹听得心花怒放,笑得合不拢嘴,毕竟又可以借妖魔之事敛财了。
马总兵趁机把何道志的话转述一遍,府尹捋了捋胡子,眼睛分别往道士和马总兵脸上巡梭个来回,几个道士神色平常,马总兵则神态焦灼。
最终府尹决定让马总兵调查清楚,再作打算,啥都没弄明白,稀里糊涂地调兵警戒,万一是个乌龙事件,向谁交代?
等什么事都清楚了,哪来得及!再者他又不是术士这些东西他哪懂啊!
“大人,我一个粗人!我哪懂这些!我查不清楚不是。”马总兵赶紧推辞。
蓝袍道士中的一个笑着提议:“前阵子不是昆仑派一小姑娘在查柳府嘛!你找她去啊!”
昆仑派……那个有名的“天罡派”?!
他头疼起来。
府尹趁机道:“前几天有个不穿衣服的男人,疑似巅疯,说什么柳宅是荒宅,里面住的都是鬼,那小姑娘也进去查过,你去问问。”
柳府是荒宅?他的几个手下还去捞过油水!要不然怎么说昆仑派是最不靠谱的门派呢!
毕竟何道志说过,彻查异象,于是府尹为了息事宁人,打发他去牢狱里查这个荒唐的事情。
他进监狱时,裸男朗庭照身子缩成一个球,尽管在阴暗角落里冻得瑟瑟发抖,也仅仅是披着袍子,一大片□□的身体还露在外面,登的春光乍泄,只是蓬头垢面的,好不狼狈。
当真疯了。
“朗庭照还记得柳宅的事吗?”马总兵问道。
朗庭照一听柳宅吓得大叫,“石头……石头……我对不住……你……石头……”
他一激动,盖在身上的衣裳全掉了,整个人光溜溜的在监狱里跑来跑去。
马总兵是个粗人,在军营里和一群大老粗光膀子洗澡是常有的事,对于细胳膊细腿的豆芽菜,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隔着栅栏,马总兵看到朗庭照跪下撅着屁股,磕头道歉:“石头……石头,我们情同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却害你死在柳宅……石头啊……”
听朗庭照哭得撕心裂肺,不似作伪,马总兵有所动容。
他出去时,狱卒告诉他,朗庭照最初还算正常,自从和江藏锋的公子江子吟接触后,精神一天比一天萎靡,熬到现在疯了,他又不肯离开监狱,谁拉逮谁咬,而且他家里没人了,关着他也算种关怀了。
马总兵听罢,从怀里掏出几两碎银递给狱卒,“怪可怜的,你多多留心下。”
狱卒掂量了几下,“好人多啊,江公子虽然也嚷嚷着那个叫石头的还钱,也给了我们十几两银子,嘱托我们好好照顾他。”
马总兵唏嘘不已。这几个纨绔,感情居然还挺好……
到了江宅。
江子吟把莫荧如何施法让柳宅风云变幻,然而施法之后,完全没有一点变化。
果然,他究竟对昆仑派期待些什么!不过,这当然不是他来的目的。
马总兵缓缓道:“朗庭照疯了。疯的很彻底。你有空去看看他吧,他不愿意出监狱,也不愿意穿衣,虽是暑夏天,监狱里也是很冷的。照这样下去,不出一年,恐怕就会死在监狱里。”
刷的一下,江子吟的脸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他的两个好朋友,一个疯,一个下落不明。
曾经三人聚在一块有多快乐,如今就有多凄冷……素来顺风顺水的他,头一次遇到这样的变故。即使那俩人只是他的好朋友,可他也被这样的噩耗给剜伤了心神。
他沉浸在悲痛之中,就连马总兵何时走的他也毫无察觉。
离开江宅,李舒跟在马总兵后面,瞧着那如山的伟岸背影,不悦地嘟囔:“走老远路,还不打秋风,折腾个什么劲!”
“小孩子家家,别老这么市侩!”马总兵昂首挺胸,板着脸教训道。
昨晚他打牌遭到道爷数落,差点动手把道爷砍了,怎还有脸教训他!
李舒不以为意地伸舌头。
“头,道爷的话,可不可信?”
道爷昨晚施法杀妖端的威风凛凛,他说妖魔即将现世,可是他的几个同门却说有少司命护佑,不怕,让他把心放回肚子里,究竟信道爷还是信他同门,他给混乱了。
马总兵道:“理论上不可信,直觉上可信。”
李舒嘴角抽抽,“那理论可信,还是直觉可信?”
不光李舒迷糊,马总兵也迷糊了。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马总兵看着沉默少言,实际上比起主动挑起话头,他更倾向搭话,虽然他搭话时候说的少,还经常把谈话引到无话可说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