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聂芳仍是被蓝烝挖起来的。蓝烝说,世家子弟要以身作则,当作榜样,早早去学堂免得落人口舌。聂芳想,哪有那么夸张。
到了学堂都还没辰时,空荡荡的,只有一人,便是陆宁。
陆宁不只端坐于位上,还看起书来了。
聂芳简直难以置信,心道:“这人当真与我同年?一点少年气息都没有啊!甚至没有生人气息!”
陆宁看了过去,颔首招呼。
蓝烝颔首,径自坐下,然后就把头埋进手臂里了。
聂芳大惊,咕哝道:“这蓝浩清!扰我清梦就算了,还自己补眠!”
醒都醒了,聂芳也不想再睡,灵机一动,在陆宁案前坐下,两手撑着下颚,带着微笑瞅着陆宁,道:“静虚兄,你在看什么?”
陆宁没搭理他。
聂芳又道:“陆静虚──”
陆宁还是没搭理他。
聂芳再道:“陆公子──”
陆宁仍旧没搭理他。
聂芳继续道:“疏影公子──”
陆宁自然也不会搭理他。
聂芳蹙眉,他还想着和陆宁打好关系,看来是很难了,他重重喊了一声:“陆宁!”
声音之大,蓝烝都被吓得抬起头来。
陆宁缓缓抬头,面无表情。guhu.org 完美小说网
聂芳瘪瘪嘴,委屈道:“叫你名字才搭理我,既然如此,你也叫我名字吧,总感觉从你口中说出聂成华这三个字,我反而觉得怪。”
陆宁沉默,又低头继续看书。其实不是叫他名字才搭理的,只是单纯声音太大了。
聂芳满心困惑,索性趴了下来,抬眼盯着陆宁,道:“陆小哥哥,你的背还疼吗?抱歉,连累你了。”
闭目养神的蓝烝听到聂芳道歉,吓得不轻。
陆宁翻了一页,看都没看他一眼,道:“不疼。别那样叫我。”
聂芳露出笑容,道:“好好好,不叫不叫,你不疼就好,说起来你哥给的那什么……聚气散!真有奇效!我记得你们家祖上是药师对吧?”
陆宁嗯了一声。
聂芳道:“那你除了会弹琴会沏茶,也懂制药?”
陆宁又嗯了一声。
聂芳坏笑道:“你说酿药酒是祖上基业,那你也会了?”
陆宁还是嗯了一声。
聂芳道:“那都酿些什么酒?有什么奇效?我想想啊……有没有壮阳用的?”
蓝烝噗了一声,抬起头拍桌骂道:“聂成华!”
聂芳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发现陆宁把书放下了,便没搭理蓝烝。
陆宁一脸淡漠,道:“没有。”
聂芳爬了起来,摊着手一脸坏笑,道:“啧,怎么可能没有,你不解风情,别人还得传宗接代呢!”
蓝烝虽然很想揍聂芳一顿,但他更好奇陆家二公子的反应。岂料陆宁仍是面无表情,不愠不怒,淡然道:“没有就是没有。”
聂芳大惊,这陆静虚竟然没生气!
蓝烝不禁在心里佩服起这两人,一个能和冷面冰山聊天,虽然是单方面的,另一个竟能在讲三句会有五句得罪人的话唠面前沉住气。
“咦?蓝兄、聂兄、陆公子,你们都来得好早啊!怎么了?气氛怎么怪怪的?”
突然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是白陌桑和唐言轩。
聂芳朝他们挥手,道:“你们可来了!这两个家伙一个睡觉一个看书,我快无聊死了!说起来,你们感情这么好了?”
唐言轩恼羞:“谁跟他感情好了!刚好遇上而已!”
白陌桑苦笑道:“跟云飞哥哥还有冠玉公子他们吃早膳时,恰好碰到唐公子,便一道来了。”
聂芳道:“反正还有些时间,不如咱们去找他们玩?”
白陌桑摆摆手,极力拒绝,道:“聂兄千万不要!昨天云飞哥哥去找常之叔叔,因为和唐公子斗嘴的关系,被训了好久,现在心情正差呢!”
几双视线都落在了唐言轩身上,他绷着脸道:“我可没告他的状!”
蓝烝叹道:“人多嘴杂,咱们还是安分守己吧。聂成华,你要闯祸可别拖我们下水!”
聂芳摇摇食指,道:“蓝烝,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你我已是同条船上的,要翻船得一起翻的!”
蓝烝怒道:“你敢翻我的船!我就把你当船踩!”
吵吵闹闹的,陆宁心想,以后还是别那么早来好了。
他没想到,竟真的一语成谶。
辰时一到,学堂内坐满了人,钟声响起,手持拂尘的大先生也慢慢走了进来。
“都到齐了?”
大先生站在前台,环顾全室,在环到聂芳那时,便不再移动,道:“今日授业第一天,我先随机抽人问几个问题,试试水平。聂芳──”
白陌桑松了一口气。
聂芳在心里翻翻白眼,起身道:“学生在!”
大先生点点头,道:“精力旺盛,不错。我且问你,蓬莱云门以何种植物为代表?”
聂芳答道:“松。”
大先生问曰:“白、金、陆、唐,四家以何种植物为代表?所处地界何名?”
竟然一次全问了!聂芳又在心里翻了翻白眼,答道:“白家,莲花,江陵白帝城。金家,牡丹,琅琊落云台。陆家,梅花,华山灯火阑珊处。唐家,唐竹,陆良万丈深渊。”
大先生问曰:“当今仙门百家中何者最盛?祖辈何人?家纹如何?”
还真全问上了!聂芳又在心中翻了个白眼,答道:“皋兰风氏,风晋,八卦麒麟。”
聂芳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一组完全没有风家的人,风家今年问道有七人,全在另一组,这是天意还是刻意,谁也说不准。
大先生点点头,道:“不错,还有身为世家子弟的自觉,不枉将你安排在此座。我再问你,今有一妖,为人所饲,极为凶残,杀人无数遭捕,如何处置?”
蓝烝心中一惊,有股不妙的预感。
聂芳安静下来,陷入沉思,嘴角却是微微扬起。全场静默片刻,大先生道:“陆宁,你来回答。”
陆宁起身道:“拘捕关押,为避免处死后化身厉鬼,须先安抚妖戾之气,安抚不成,则强行镇压,镇压不成,则散魂。”
大先生面露赞赏之意,道:“聂芳,你可明白?”
聂芳举手道:“学生不明白!”
大先生皱眉道:“有何不明白?”
聂芳扣起下颚,道:“那妖虽然杀人无数,却是有人饲养,那就代表不是他自愿杀人的,饲养他的肯定也不是好东西,怎能杀妖不杀主?如果饲主撇清关系,那妖心中的怨愤怎可能安抚得了?若强行镇压,岂不又要闹得腥风血雨?”
陆宁道:“先安抚,后镇压,皆不成才散魂。”
聂芳道:“那妖多可怜啊?受奸人利用,还当替死鬼,满腹冤屈无处可泄,上梁不正下梁歪,要是不把上梁打正,这种事永远没完没了!”
蓝烝越听越不妙,很想喝止聂芳,甚至将他拖出去臭骂一顿。可这是学堂上。
大先生干咳两声,道:“那你以为如何?”
聂芳竖起食指,笑道:“既然是妖,那当然是让他去肃清奸人,以报他心头之恨啊!反正两者皆有罪,倒不如让他们厮杀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