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公于私,他都不可能答应这位“江城老领导”。
他不可能朝令夕改,自己刚刚做出的指示和决策马上就由自己来推翻,这不是一位省长正常的工作行为,于私,他很生气这位人大主任不知进退,居然这样插手正府工作,难道为了一点利益真的连d纪国法都不顾了吗?
但是必须的沟通还是需要的:
“正府工作是一盘棋,王主任你也是老d员,老领导,肯定理解。全面整治污染将成为明年正府工作的一项重点工程,所以从现在开始,就必须进行刹车状态,不允许污染继续,只能减少和停止,这也是我到临江镇开这个现场办公会,再到云阳调研白马镇自来水厂的原因。”
“环境污染,已经危害到我们每一个人的健康和生命,必须制止,刻不容缓,尤其像三森药业这样的污染大户,必须成为第一批整治的对象。几千万税利和十万居民的健k生命,孰轻孰重,我们应该分得清吧?”
他断然挂了电话。
杨中和叶三省一行回到文化,直接进了县正府第一会议室。
县长欧阳主持了会议。
首先,欧阳坚就旗帜鲜明地强调,今天,张省长到我们临江镇调研,现场办公,体现了省*委省正府对我们文化县工作的重视,但同时,也是一种鞭策,更是一种压力。
然后,他毫不客气地对三森药业和九宏自来水厂进行批评,虽然没有上升到高度,但是直接表明他的态度:必须不折不扣地按照张省长的指示,全面,彻底解决临江镇十万居民饮用水的问题。
王洪九抢先接话,表示他做为临江镇土生土长的一员,发生这样的问题他罪大恶极,站起身向参加会议的所有人深深一躬,然后表示,九宏自来水厂一定按照张省长的指示进行整治,具体就是投入资金进行净水设备的升级。
这个时候,他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从他的座位走过来,走到叶三省的面前,伸出手跟叶三省握手,然后拥抱,然后回到座位说,小叶同志对于这次事件付出了很多,希望在接下来的整治中发挥作用,他决定聘请叶三省做为顾问,时刻监督自来水厂的技术改造。
叶三省有点懵。
他还是太年轻。现在,到了各位大佬图穷匕见的时候,他还是没有跟上他们的思维。
王洪九过来的时候,他以为这位社会大哥想向他挑衅,做好了准备,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跟他拥抱。
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被动地接受了对方所有的行动。
等到王洪九走回座位,他才转过头看杨中,杨中笑笑,表示没有关系,他才放了心,松懈下来。
王洪九回到座位,继续他的表演,专门对杨中深深一躬,说以前自来水厂在跟正府配合不到位的地方,请杨镇长原谅,他个人,对任何人都没有恶意,他是临江镇人,杨镇长和吴书纪欧阳县长都是他的父母官,他可以赌咒,任何事他都会完全配合。
欧阳坚说,王董事长别的事不要在这里说了,今天我们具体解决问题。你有这个态度,非常好,自来水厂能够配合正府工作,我们也很欢迎,同时,我们也希望九宏自来水厂解决问题,满足临江镇十万居民的饮水问题。
——不知不觉中,县长也被带了节奏,认为临江镇有十万村居民了。
王洪九再次站起,慷慨激昂地说,社会上叫我王大爷,绝不拉稀摆带,该自来水厂的事,就担了,该打该罚,绝对认,但是,欧阳县长,县上各位领导,你们认为单单我们水厂解决问题,就解决了问题吗?三森药业在我们旁边,小叶也说了,一公里之内,都有伤害性,三森药业不停产,不搬迁,水厂的水质能够彻底解决吗?
这才是这一次事件所有的问题的关键!
张省长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他一直不让大家往这个问题上讨论,希望按在桌面下把它解决了,最好,由江城市或者文化县来解决,而不影响他推动全省治污工作的大局。
刑宇自然知道,但他不会轻易表示态度,也不想。
欧阳坚和乔中华都知道,但水厂和三森药业哪一方他们都不想逼迫太紧,不想得罪。
王援朝自然也知道,所以他才会给张中军打那个电话,他的真实目的并不是真为了阻挡药厂停产,而是担心被强迫搬迁,所以才会狮子大开口,希望能够争个先手,以后省上万一要拿意见时,也不会要求药厂搬迁。
杨中也明白,做了功课,知道最后可能必须要水厂和药厂中间做一个选择,但是他没有预想到省长现场办公会,也没有想到整个事件推进如此之快,现在,他也觉得很为难,没有想好。
叶三省再次发懵。他对于这次事件准备得很充分,但也仅限于事件本身,对于如何解决,也是就事论事,根本没有想到事件发展到最后,是王洪九赤裸跳到前台,把问题摊明:要解决问题,药厂和水厂必须有一个要搬迁。
县*委书纪乔中华冷眼旁观,——并不是他能够置身事外,而是因为他年龄超然带来的身份超然。他马上到点,这届县*委书纪干完肯定去人大或者政协,所以他根本不想介入这些背景复杂的争斗,尤其是现在省长进来了,他更不想表明自己的态度,如果有态度的话,他的态度就是听领导的话。
会议室有很长一段时间沉默。
没有人会轻易表态,哪怕是那些“高瞻远瞩”的人,也不轻易发表自己的意见。
“看来必须是我说说话了。”
一个人站起来。
林武。
他完全可以坐在座位上说,但是为了表示不输于对方的气势,他必须站起来。
“王董说三森药业必须搬迁,想法是好的。头痛医头谁不会啊?但是就因为头痛医头,就要把头割掉吗?”需要的时候,林武可以展现他不逊于任何人的口才,“三森药业的贡献,大家可以去查一查税收数据,我不是炫耀,我只是想说三森药业对于整个文化,整个江城都是不可或缺的部分,我们在江城的税收很重要,在文化,在工业园区都是举足轻重的,甚至可以说是文化纳税大户中的no:1。水厂呢?一年交了多少税?如果水厂和药厂必须要搬迁一个,我想请县上各位领导,甚至我们可以把这个提案报到市上省上去,看看是搬迁谁?”
“林董事长,财大气粗,林氏集团,我王某也向来景仰,如果说贡献光是说税收的话,那我没有二话,药厂的确比二十个水厂都牛,但是,贡献不是这样算的,中央领导和……张省长都说过,关系到民生问题,我们水厂是民生问题,可不是单纯的赚多少钱的问题。各位县领导都在,文化县多收少收几千万税无所谓,十万居民的喝水问题,哪可能是一点点钱能够比的!”
王洪九毫不退让,准备充分,这一番话,就是左文给他准备的。只是因为今天张省长一直没有给任何人机会说到这里,哪怕他巴巴地追到云阳白马镇也没有机会说出来。
“民生很重要,税收同样重要。”林武淡淡地说,“王董你可能误会了,不是说保药厂就不让你们水厂活,只是让你们换一个地方,这是真正的两全其美。”
“我们说了不算,要正府说了算。”
王洪九挑衅地看着对方。
会议室再度陷入沉默。
这才是彻底解决这次事件的根本:既然一公里内都是伤害,如何让水厂与药厂保持一公里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