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一川明月疏星, 灯豆在夜色中照亮了前路。

徐驰冉握着风灯徐步走在林间,丝毫没有被林中疏忽的黑影影响,面色沉定从容。

突然树林大作, 发出沙沙声响, 他站住了脚步,就见黑暗中跳出来三个蒙面大汉, 举着寒刀指向他。

“小子!打劫!”

徐驰冉岿然不动。三个大汉微愣,又大喊道:“这小子长得细皮嫩肉的!卖了也能赚个好价钱!”

见他依旧面不改色,那三个大汉突然就有点慌了,凶巴巴恶狠狠道:“小子,好歹说句话,我们劫财劫色!”

谁知还没等徐驰冉开口,斜刺里突然窜出一抹娇影挡在了徐驰冉身前:“劫财劫色, 也不问问你姑奶奶愿不愿意!”

说着梅稚雪一条丝带天花乱坠般的舞了两下,卷起一地的枯叶,灰尘大作间徐驰冉抬起袖斓遮了遮面目表情地绕了过去离开了。

身后还传来几声不怎么惨痛的叫唤:“姑奶奶他是你什么人啊!这么护着他!”

另一个大汉喊道:“还用问吗!自然是姑奶奶的心上人!不然姑奶奶这么拼命啊!”

然后就是一阵不怎么伤心的哭声:“原来是姑奶奶的心上人, 我们再也不敢惹他了!”

“徐驰冉!”梅稚雪从后面追了上来,“徐驰冉你站住!”guhu.org 完美小说网

喊了没用。徐驰冉依旧提着风灯往前走去, 临近城门时,梅稚雪一跃上前翩然落在了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没有宵禁的京都城, 灯火通明,经过的百姓惊叹于突然飞起的美人,驻足了一会。

“方才我帮你打跑了那些土匪你没瞧见?”

“瞧见了。”徐驰冉眸色淡淡看着她。

梅稚雪嘴角微扬:“那我这番救命之恩,你准备如何回报?”

“你若不请了那些人来, 也不必费事救我一遭。”

梅稚雪嘴角的笑容一僵, 呵呵笑了两声:“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们是我请来的!”

徐驰冉睨她一眼:“我并非大理寺, 不需要证据。”

“你不讲理!”

徐驰冉凝视她片刻提议道:“不如我请景珩将他们抓来, 严刑逼供一番?”

梅稚雪讪讪扯了扯嘴角:“严刑逼供太残忍了,一点都不适合你这样端方如玉的世家公子。”

徐驰冉不再理会她径自往城内走去,梅稚雪还跟着他:“你看看你这样的好相貌,走夜路太不安全了,不如从明日开始我都陪你去采药,再将你安全地送回来。”

不等徐驰冉拒绝,梅稚雪已经走远了几步转身歪头一笑:“就这么决定了!明日我再来找你!”

**

翌日,徐驰冉照常去郊外的山上采药,没法子,最近他要用的一味药材,只有晚上才开。

等将要用的药材彩齐了,他回眸望去,空荡荡的山坡上除了他,哪儿还有半点人影,他不禁冷笑了一声。

夜阑风静,徐驰冉背着药框提着风灯下山而去,行至半山腰时,夜色寂寥中,仿若鬼灯一线,他凝神细看那处灯火,突然一一张桃花面笑意吟吟地望着他。

梅稚雪也提了一盏琉璃风灯坐在半高的树枝上,晃着腿遥遥看着他笑,黄晕的灯火透过琉璃灯照在她的脸上,娇媚无限。

徐驰冉微顿,终是撇过眼去,待要从她身下那棵树经过时,她急急唤住了他。

“我没上山去找你,因为我的脚被划伤了,疼的很。”

委屈的声音传来,徐驰冉是想不理会直接离开的,但是步伐还是停了下来,凉凉瞥眼过去,触及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眸,他是想撇过眼不理,但脚步已经朝向了她。

“好疼……”梅稚雪小脸皱了皱,微微俯身摸着自己的右腿,可怜巴巴地看着徐驰冉,只是这可怜巴巴中溢出一丝媚气来。

徐驰冉冷漠道:“以你的身手也能受伤吗?”

“能啊,你瞧。”说罢,她唯恐徐驰冉不信,拉起裙摆来,露出一截白皙柔腻的肌肤,长长的一条伤口,肌肤上蹭着皮肉渗着血。

徐驰冉目色微沉,终究还是放在了药框,当场拣了几味现有的药材,捣碎了,扶起她的脚踝,将药汁敷在她的小腿肚上:“疼不疼?”

“嗯?啊,疼疼疼......”

迟疑的声音传来,徐驰冉的手顿了一瞬,抬眼看去,捕捉到一丝梅栀雪疼痛的表情下尚且来不及收回的狡黠,他顿时怒从心头起,扔下了她的脚唬地站起:“很好玩吗!”

梅栀雪故作疼痛的表情就僵住了,直愣愣地看着徐驰冉,不知为何觉得有点委屈,眼眶就红了。

“别再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也别再在我面前掉眼泪!我已经没什么可被你利用,可被你骗了!别再浪费时间!”徐驰冉近乎暴怒的声音响彻寂静的山腰间,他不再多留,拿起药框转身就走。

他真是蠢透了,明知道她一次次的接近都是“别有所图”,偏生还是会一次又一次的被她骗!

“徐驰冉!”

梅栀雪的急切声音响起,他纵有步伐迟钝,却还是义无反顾往前走去。

“你要丢下我吗?把我一个人丢在这!”

“你既能坐上去,自然能下来!”徐驰冉头也不回地喝道。

“我不能!”梅栀雪倔强地喊着。

徐驰冉终究还是顿住了脚步,手指紧紧攒了起来,转过身去,梅栀雪擦过眼角的眼泪,倔强地看着他:“我不能!”

她偏要赌,不讲理地赌,赌他心里对她还有一丝牵挂。

两人就这样遥遥盯着看,徐驰冉眉头紧锁,突然扔了手里的药框,像是发泄怒气一般,梅栀雪才愣了神,就见徐驰冉跨步朝她走来,不由分说扣住了她的手,将她拽了下来,刚好落进了他的怀里,他面色紧绷着朝山下走去。

她终究是赌赢了,得逞间经过他被扔在地上的药框,她素手轻勾,拽住了背带。

他就这样抱着她,往城中走去,脸色始终是冰冷的,眉头始终是紧皱的,可是梅栀雪不在意,她勾住他的脖颈,贴上他的胸口,听着他因费力“咚咚”的心跳声,她轻声呢喃:“徐驰冉,我们重新开始吧。”

长街热闹的人声没有盖住她的轻柔细语,街角打铁铺传来的打铁声一下又一下砸进徐驰冉的心,他听了下来,垂眸看去,梅栀雪也抬眼看着他,眸光柔和缱绻,一如从前。

突然徐驰冉往旁边快走几步,猝不及防将她扔在了歇业的摊桌上,梅栀雪愣住了,徐驰冉就要从她手里拿过药框,梅栀雪急忙攥紧了背带不肯撒手。

徐驰冉凝向她,压抑的声音从喉间发出:“放手!”

梅栀雪紧盯着他,就是不松手。

半晌,徐驰冉却松了手,轻笑了一声,那一声,将梅栀雪的心都提了起来。

“梅栀雪,我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是吗?你需要我时要利用我时,便来亲近我,引诱我,等你不需要我了,就将我丢在一边。”

从前的事梅栀雪百口莫辩,但是,但是:“以前......”

徐驰冉缓声打断了她的话:“不必再提以前,既撒开了手,就彻底撒开手,各生欢喜。”

他看着她的眼神冷淡极了,冷淡的像是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了,梅栀雪的心慌的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一般,眼睁睁看着他转身离开,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她无法辩解,即便她对他的情意是真的,但做下的那些伤害他的事也是真的。

快步离开的徐驰冉走进了人群里,倏然间他又站住了脚,终究还是回头看去,梅栀雪仍旧坐在那个摊桌上,失了魂魄,他眉头一拧,转道进了一家车行。

车行的伙计将车停在梅栀雪跟前,热情地邀请她上车时,梅栀雪浑浑噩噩地跳了下来,看上去伤势严重的脚,此时走起路来,居然没有丝毫的影响。

这样的伤,徐驰冉竟然没有看出来。

梅栀雪也没有去怀疑他为何没有看出来,只是脑海里盘旋着他说的“各生欢喜”,那是什么意思?

她或许明白,只是不愿意去想,但她不敢,事实总是会无情地摆到眼前来。

徐府要给徐驰冉议亲了。

这一消息在京都贵族圈子炸开了锅,自从彧安世子亲自向皇上要了赐婚的旨意后,如今京都贵公子谁最抢手,自然是医神世家的嫡公子徐驰冉了,徐家嫡公子要议亲的消息甫一传出,立刻惊动了京都还未出嫁的贵族小姐。

兰欢自然也得了信,兴冲冲跑到了梨园,最近梨园来了名震天下的名伶,是霍景珩特意邀请了来给漾漾表演的,漾漾欢天喜地的每天都要在梨园看上几场,自然她也不是小气的人,也邀请了一众人来观看,一时梨园成了最近最热闹的园子。

台上正演着一对相爱的恋人生离死别,漾漾看得动容泪流满面,眼睛都哭红了,霍景珩递着手帕,不嫌弃地拿过她擦过的手帕无奈道:“明日让他们换个曲目。”

“不要,我要看这个。”漾漾抬起泪眼一边擦,一边哽咽。

霍景珩揉了揉眉心,漾漾哭得不能自已扑进他的怀里,眼睛糊了他胸口的衣襟,霍景珩只能任由她,轻抚她安慰。

周围一片寂静,岳浔州木讷地看着他俩,长叹一口气喝了一杯酒:傻子。

祁仲景揪着眉很是无语,矜贵出尘的彧安世子啊,居然被一个女人拿捏在手中了。

正腹诽着,就见兰欢冲了过来,不顾一切将漾漾从霍景珩怀里拎了出来,自动忽略了霍景珩微拧的眉。

漾漾眨了眨泪眼,有些莫名地看着兰欢。

“听说徐家要给徐驰冉议亲了?”兰欢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问的是漾漾,漾漾还没开口呢,一旁传来祁仲景凶巴巴的声音:“还不死心呢!你就不能有点骨气嘛!”

兰欢回头瞪他一眼:“要你管!看你的戏吧!”

祁仲景被这么一堵,气得涨红了脸,拿起一个苹果狠狠咬了一口。

漾漾拉着兰欢凑到一边,小声问道:“真还没死心?”

“自然不是。”兰欢道,她早就死心了,见过徐驰冉对自己的模样,再见他看着梅稚雪的眼神,这一段少年绮梦她也早就翻篇了,但……现在不是事出有变嘛!

“你知道的,我家逼着我选夫婿,流水席地安排着,我烦不胜烦,这么巧徐家也给他议亲了,我想着不若我和他成亲,一来躲过了家里的唠叨,二来左右是嫁人,不如嫁个知根知底的。”

“知根知底的就他一个吗?”

漾漾和兰欢皆是一愣,这话不是漾漾说的,是从身后传来,两人立刻转身,祁仲景不知何时探了脑袋过来,将她们的对话听了全部。

“你好烦!”兰欢推搡着他,既然已经听到了,她们两人也没什么遮掩了。

兰欢瞄了霍景珩一眼,对漾漾道:“所以我想请世子去探探驰冉的口风,若是他也愿意……”

“他不会愿意。”霍景珩眼睛看着戏台,却已经冷淡地打断了兰欢的话。

兰欢的脸就垮了,漾漾见状打了霍景珩的手臂,霍景珩回头,对上漾漾气恼的眼神,无奈叹息解释道:“我的意思是驰冉这桩婚姻既然不是出自驰冉的真心,就不会拖兰欢下水,即便兰欢不在意,他也不会这么做。”

“那他会怎么做?”兰欢不由好奇。

霍景珩给漾漾续上茶水,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淡然道:“以驰冉现在的心境,全由父母决定也未尝不可能。”

“现在的心境......”兰欢喃喃自语,怅然一叹,失落中又带着一点豁达,像是想开了,拿过漾漾正要塞进嘴里的橘子,直接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现在演到哪儿了?”

漾漾愣了愣,祁仲景闲闲道:“正演到女角发现自己瞎了眼之前所爱非人......”

兰欢咬着橘子,眨了眨眼,感叹道:“想不到你看得挺认真啊。”

祁仲景脸一红眼一瞪,兰欢就嘻嘻笑开来了。

他们没再讨论徐驰冉究竟会选哪家小姐,事实也正如霍景珩猜测的那样,是位门当户对的小姐,丛阁老家的嫡幺孙女,听闻这位丛小姐和兰欢一样也是自由就爱慕着徐驰冉,只是不似兰欢那样和他们相熟,一直苦无机会和徐驰冉亲近,又不好意思像兰欢那样主动,这回听闻徐家要给徐驰冉说亲了,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便大着胆子央求着祖父上门说亲,谁知一说就成了!

梅栀雪默默听着莺莺告诉她这回事,久久都没有回应,只是看着窗外的长街发呆,莺莺心头一紧,从未见梅栀雪这样失魂落魄过,问道:“你们就没有好好谈谈吗?”

“怎么没谈,可之前我三番两次伤了他,他已然是恨极了我,不待见我,就这样迫不及待要找别的女人成亲了,巴不得躲我躲得远远的。”梅栀雪轻笑,满眼苦涩。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伤己,莺莺深有体会,便想着带她出去走走,盖上了账本,拉着她走出了锦绣阁的门。

“秋高气爽,最适合游船了。”莺莺带着她到河边,招呼船夫。

“你怀着孕呢,不会晕吗?”

“哪有那么脆弱。”莺莺抚着肚子眸光羞涩一瞬,那是幸福的姿态。

梅栀雪深深吐纳一息,应了,正要上船,身后却传来一道娇蛮的声音:“这艘船我要了。”

闻声梅栀雪转身,眉心一拧,她认出了来人,来人似乎也认得她,满眼敌意,扔了一锭金子给船夫。

这位便是丛小姐了,梅栀雪本就一肚子气,自然不会相让:“先来后到,小姐不懂吗?”

丛小姐轻轻一笑,带着挑衅:“你既到了这么久,还没交定钱,可见这艘船与你无缘,有缘者居之,你不懂吗?”

梅栀雪被噎了一下,莺莺却慢条斯理道:“缘分也分长短,丛小姐还不快快上船,可别又让别人抢了。”

丛小姐脸色一冷,轻蔑地打量着梅栀雪上下:“抢也要看看自己身份,有些别仗着有几天情缘就以为好事在握了,可笑是被人玩弄了呢,临了一脚踢开。”她早就查过徐驰冉和梅栀雪的事,妒得牙痒痒的,但现在徐驰冉要娶的人是她,她怎能不趁此出一口气呢!

梅栀雪气极反笑:“丛小姐果然大度呢,不知丛小姐和徐公子又见过几面,有过几日情缘呢?”

“有几日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即将成为徐夫人,至于别的女人,你也知道的,有些女人就是爱倒贴的,爱送上门的,男人总是不亏的。”丛小姐极尽刻薄侮辱。

梅栀雪的脸瞬间冷了下来,她本就是习武之人,此时冷了脸,寒意浸透了眸色,露出杀气来,丛小姐再嚣张跋扈,说到底也只是个闺阁小姐,哪里见识过这样的人,不禁吓得后退几步。

梅栀雪步步逼近她攥紧了拳,莺莺见状,怕梅栀雪真的对丛小姐动手,怕将事情闹大了,正想着劝一劝,谁知丛小姐突然脸色变了,一边后退一边害怕发抖地嚷着:“你要做什么,你别过来,我知道你和徐公子的感情,可是......可是我是无辜的......”

丛小姐还是一步步后退,眼见着后头就是河边,梅栀雪虽然奇怪却还是伸出手去想要拉住她,谁知还没抓住她的手,丛小姐整个人向后跌进了河里。

“噗通”一声溅起水花来,梅栀雪大惊,难得反应迟钝了一下,身后一记白影迅速掠过跳进了河里。

梅栀雪怔住了......呆愣愣看着徐驰冉将丛小姐捞了起来。周围聚满了围观的百姓,一眼就认出了徐驰冉和丛家的小姐,这么一来,再看梅栀雪的眼神,便都懂了,好大一出争风吃醋的戏码!

百姓们看得津津乐道,对着梅栀雪开始指指点点,大致意思就是她是个坏女人,是个破坏人家大好姻缘的坏女人。

但是梅栀雪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只是紧紧盯着徐驰冉,可徐驰冉只顾着救上来的丛小姐,飞快让她吐出一口水清醒过来,关切道:“你你没事吗?”

丛小姐苍白的脸上染上红晕,娇羞无限地垂眸,声音掐的细细的:“我没事......”话说到一半,这才想起此时的状况,立刻又含泪抬眼,“是我不好,提到我和徐公子的婚事,惹梅姑娘生气了......”

周围传来一阵了然的感叹,像是再在说“看吧,果然是争风吃醋呢”!

徐驰冉抬眼看过来,冰冷的毫无一丝温度的眼神,瞬间刺痛了梅栀雪的心,那些想要解释的话堵在了喉咙口,噎得她红了眼圈,可是她不让自己示弱,若是之前丛小姐说的话已经让她悲哀已极,徐驰冉之前的决绝和现在的冰冷,若是她再哭出来,只会让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原来犯下的错是不可饶恕的,即便她再低头,他也不会在乎了,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再强求呢,她云淡风轻地冷笑一声:“你知道我的,她惹我不快了,我将她丢进河里洗洗脑,却不知她是你的未婚妻,实在不好意思,让你生气了,可是你生气了又与我有何关系呢?”

徐驰冉冰冷的眼眸微怔。

“想必徐公子也不想与我多做纠缠,那今日这桩事便这样罢了,若是报官又得牵扯不清了,今后我与徐公子便桥归桥路归路了。”她眸光半垂,睨向徐驰冉的眼露出前所未有的冷意来,“你我再无关系。”

说罢她转身就走,却因为身后也围了一群百姓,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没有丝毫耐心踏上一男子的肩膀一跃跳出了人群,不消一会就消失在了长街中。

突如其来,徐驰冉整个人都愣住了,心像是被狠狠剜去了一块。

徐家和丛家本来定好的姻缘,也因为他突然的变卦而解除了,听说丛小姐在家又是哭又是闹,还用上吊来威胁徐家,徐驰冉都不为所动。最后闹得没法了,丛阁老治好拉下脸皮来请徐驰冉去劝劝她。

徐驰冉见到丛小姐不顾丛小姐的哭求,他只冷冷说了一句:“我知那日是你自己跌入了河中。”

在丛小姐苍白的脸色中,徐丛两家的婚约就此解除了。

这桩婚事在京都闹得沸沸扬扬,一连几日都是茶馆酒肆的谈资,但这几日梅栀雪也没再出现过了。

徐驰冉又变回了那个安闲冷淡的模样,每日只钻研医道,漾漾等人只当他真不再将梅栀雪放在心上了,却不想此时京都又发生了一件轰动的事件!

比武招亲!

听说比武招亲的主人公是位极美的姑娘,姑娘亲自上台,将那些趋之若鹜的公子都打了下去,自此越来越多垂涎姑娘美色的公子都跃跃欲试,只等着将台上的姑娘累的精疲力尽,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

“尔等道那位姑娘是谁?那自然是平王殿下的娇客,梅栀雪姑娘!”祁仲景一脚踩在凳子上说的绘声绘色,眼一瞥,就见徐驰冉将手里的酒杯握的摩擦出声,一张俊脸顿时铁青。

“你我再无关系”,原来她说的毫无关系,是这样的毫无关系,她要把自己嫁出去,很好!好的很!徐驰冉的眼眸黑极了,谁都看得出他的暴怒。

祁仲景嘻嘻一笑:“幸亏驰冉不像景珩内力深厚,否则这酒杯还不得碎成了齑粉?”

漾漾扯了扯嘴角,暴怒的男人不好惹,她很识相地往霍景珩那挪了挪。

祁仲景又咋舌道:“明知道你驰冉不会武功,却还设下什么比武招亲的擂台,这不是明摆着昭告天下,她梅栀雪的招亲与徐驰冉没有半点关系吗!”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吓得祁仲景一跳,眼尾一瞥,就见徐驰冉手里的酒杯愤愤拍在了桌上,碎成了碎片,碎片大概扎进了他的手心,从掌缝间渗出血色来。

一桌子的人都安静了。祁仲景也很识相地闭了上嘴,不敢作声。

只有霍景珩,悠然饮了杯酒,淡然道:“若是当真放不下,不如去擂台看看。”

徐驰冉冷笑:“她要嫁谁与我无关。”说完,他站起身转身离开。

厢房安静下来,漾漾扯了扯霍景珩的袖襕,霍景珩偏首,漾漾嘻嘻一笑:“我想去看看比武招亲是什么样的。”

看着她亮闪闪的眼睛,霍景珩莞尔:“那就去看看。”

祁仲景一听,连忙道:“我也去。”

**

城西有一片空旷的草地,刚好给梅栀雪设置了擂台,至于她为何能利用这片空地,官府为何没有追究,那自然是有赖于莺莺的帮忙了。

漾漾看着前头人山人海,叫好声不绝于耳,偶尔能看到梅栀雪一跃而起的翩然身姿,然后就能看到被踢飞的男人,漾漾更加激动了,加快脚步超前跑去,霍景珩怕她被人挤着,一直护在身后,大概是他的气场过于强大了,身后围观的人都不自觉让开了一条道来。

挤到前排的路很顺畅,正当漾漾喜滋滋时,突然一个人影飞了过来,好巧不巧朝漾漾摔了过来,霍景珩眸光微凛,揽过漾漾的腰肢往左边偏了一下,被踹下台的男人狠狠摔在了漾漾眼前,受辱地忍着痛爬了起来,落荒而逃了。

霍景珩冷冷看向台上,梅栀雪正对上他的眼,拍了拍手臂:“抱歉了世子,差点殃及池鱼。”

说话间可是丝毫没有歉意,也没有空和他们周旋,因为下一位攻擂者就上台了。

是一位翩翩佳公子,仪态端的潇洒,拱手行礼时也十分优雅,不像是个练家子,郎才女貌的结合总是分外的惹人兴奋,台下的人早已起哄了起来。

因这位公子看着不像之前的那些练家子粗鲁,梅栀雪说话间也就放柔了语气,这就又惹来了一阵起哄声。

在起哄声中,翩翩公子,先出招了,看着他温柔书生的模样,出手却是敏捷,几个回合梅栀雪已经落了下风。

台下的百姓又开始起哄:”是不是看人家长得俊,姑娘故意放水啊!”

连漾漾都怀疑了起来,莫不是梅栀雪当真看上这位公子了?正想着,就见翩翩公子一个掌风直击梅栀雪,梅栀雪已经退到了擂台的边缘,眼见着下一刻就要被逼下台去,突然翩翩公子的腿一软,蓦地单膝跪了下去。

梅栀雪趁机掌风落在了他的颈边:“公子,你输了。”

翩翩公子低头一看,膝盖上赫然扎着一根银针,在阳光下晃着眼,梅栀雪也看到了,神气的脸色顿时僵了一瞬,立刻朝台下看去,那位公子也看了过去。

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他们的视线看了过去。

徐驰冉赫然站在人群中,遗世独立般冷冷看着台上,仔细看时能捕捉到他眼底的一层薄怒。

漾漾突然就兴奋了起来,祁仲景扬了扬眉,还未出生揶揄,就见徐驰冉步伐微动,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徐步朝擂台走去。

“那不是医神世家的徐公子吗?他要做什么!他不是不会武功吗?”

所有人都意外地瞪大了眼睛,就连漾漾和祁仲景也是目瞪口呆,漾漾不禁问道:“他是要上去挨打吗?”

只见徐驰冉站在了台上,微风拂起他的衣摆,他面色云淡风轻,竟有一种仙风道骨之感。

梅栀雪与他对视而立,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却暗流涌动。

“打呀!打呀!”

难道徐公子其实是为隐藏的高手?众人都再度高喊了起来。

谁知徐驰冉嘴唇翕动,只道:“将擂台拆了。”

台下一片寂静。

梅栀雪嗤笑:“徐公子莫不是糊涂了?我这是比武招亲的擂台,自然是要找到如意郎君才能拆的。”

徐驰冉目色骤沉,她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她不是非他不可!她有很多选择!

“看来你很期待在这场招亲的擂台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啊!”徐驰冉不自觉的语气又酸又怒。

梅栀雪笑了:“自然。”

徐驰冉倏然握起了拳:“好,很好!出招吧。”

梅栀雪的笑愣住了:“你说什么?出招?你根本不会武功.......”

“怎么,你怕伤了我?”徐驰冉眉峰微挑。

梅栀雪卡了卡,不自然地笑了一声:“可笑!”

说着,她就对徐驰冉发动了攻势,以雷霆万钧之势,大有一掌要把徐驰冉拍下台的架势,立时台下高呼声起,都等着看世家贵公子吃瘪。

突然方才还蓄势待发气势强劲的梅栀雪扬起的手突然僵在了半空,然后无力地垂下,就连身子都突然一软,就要往地上躺去,却被徐驰冉抄手揽入了怀中。

台下鸦雀无声,不明白怎么个事!

就连梅栀雪也在嚷着:“你做了什么!放开我!”

祁仲景懊悔地拍了下脑门:“我怎么忘了,他虽然不会武功,但那一排银针却刷的利索!一针下去,梅栀雪可不就任他为所欲为了!”

漾漾抽了抽嘴角,什么叫为所欲为......

众目睽睽之下,徐驰冉将梅栀雪抱起,往台下走去,还不忘对着楼上一直坐着看好戏的莺莺道:“她既输了,还请将擂台拆了!”

“你在说什么!你不是说要各生欢喜嘛!不是说跟我再无关系吗!”梅栀雪还在他怀里嚷着。

“我反悔了,既然总是不能将你从我心尖剜去,我认了!”

不管梅栀雪对他做了什么,他有多恨她,可是他还是爱她,爱的时候超过了恨,一想到她要嫁给别的男人,他浑身都觉得不舒服,既然如此,他只能认命了。

没人知道那日徐驰冉将梅栀雪带去哪儿,只知道第二日徐驰冉洋洋洒洒地回了府,请求父亲下聘。

徐家虽是世家,但祖上其实是游走江湖的郎中,祖传下来的没有什么门户只见,儿子既然喜欢,自然不会反对。

清风徐来,梅栀雪舒畅地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长长呼出。

“痛快了?让你得逞了。”莺莺悠悠靠着船壁,喝着茶,含笑地看着梅栀雪,“你怎么能笃定他就会来呢,万一不来呢?你当真要嫁给别人?”

梅栀雪俏皮眨眼:“不是还有你和你家燕王殿下给我兜底嘛!”

莺莺嗔她一眼,忽然放下了茶杯凑近她:“所以,昨日你们到底去了哪?”

梅栀雪脸一红,眼尾攒了一抹妩媚的羞涩:“秘密。”

正在船头钓鱼的漾漾忽然转过脸来看着梅栀雪满脸红艳艳的,心道:难不成当真被祁仲景说中了?让徐驰冉为所欲为了?不能够吧......

她正出神,忽然鱼竿一沉,漾漾惊呼一声,惹来梅栀雪揶揄地叮嘱:“你可得小心,若是掉下水去,彧安世子又得来找我们算账了。”

漾漾见她取笑自己,不甘示弱地回嘴:“你不怕,你有徐驰冉撑腰呢!”

春风十里,尽是她们的嬉笑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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