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峰仍旧像往常一样平静,谁也不知道在某个小阵法里正在进行一场生死决斗,阮梨过于冷静的神情,过于轻蔑的语气,彻底将乌墨激怒了,与此同时他也没有失掉该有的分寸,知道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他这次都得速战速决。
“真遗憾,不能好好跟你玩上一玩。”
折磨猎物是乌墨的另一个乐趣,可惜无论是哪个乐趣,遇到阮梨后都得碰壁,他扯扯嘴角,霎时间魔气大涨,穆启的面孔被他散发出的浓郁魔气遮掩出了,隐约变得扭曲狰狞,这具空壳转瞬间便面目全非。
大多数魔族的真正形态都不会好看,阮梨也没见过几个魔族,但看到那个在穆启身体后张牙舞爪的狰狞幻影后,阮梨仍然觉得这应该会是她见过最丑的魔了。
她再不犹豫,在强大的威亚下以令乌墨反应不及的速度反手抽出了越焚剑,朝她袭涌过来的魔气步步紧逼,势要镇压她的抵抗。
乌墨这一招是抱着将阮梨直接打废的念头去的,他本身也不轻松,双瞳在运功的过程中变得猩红,狠狠地瞪视着前方。
他修为比阮梨高,绝不可能败于她手中。
魔气愈浓愈烈,与此同时阮梨两手中的剑身却震颤不止,仿佛是撑到了极限,护体的法宝一件件化为齑粉,丹田因为不断地往外压榨灵力而泛着阵痛,她被逼得不停后退,空旷的土地上立刻就多了几道深深的痕迹。
这一切都在证明她即将失败。
乌墨不敢给阮梨绝地反击的机会,他太清楚这个小丫头在危机时刻能爆发出的潜力了,因此一点余力都没保留,就算两败俱伤他也要让阮梨无法活着走出这里。
“轰!”
狂风刃卷,破碎的灵锋和魔刃从颊边生生刮过,脸上立刻就多了几道血痕,乌墨却无暇顾及,只直勾勾地看着前方被浓雾掩盖住的地方。
她死了?
猩红的光影在浓黑的魔气间涌动,像两尾不谙世事的小鱼,但当浓雾散去,乌墨期待中的场景却没有发生——少女悬空而立,双手各执一剑,极致的冰蓝与火热的殷红交错重叠,衬得少女面容雪白,像神明一般圣洁冰冷,她身后缠绕着两条灵力幻作的巨龙,一条冰蓝一条火红,龙身盘踞其后,威严肃穆,却也温驯至极,仿佛无声的守护者。
“怎么可能……”
她竟然连法相都炼成了?!
乌墨这一刻突然心生怯意,他总以为自己的修为比阮梨高,哪怕她天赋异禀也始终矮自己一头,可今日所见却是对他轻率想法的一记重击,真正的强者并不仅仅只是修为高人一截,她的冰火双灵根、上古神剑,还有如今的双生法相,都让人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哪怕她还未完全长成,她也仍然拥有睥睨天地的资格!
他眼神一暗,迅速掐灭了心中那点刚冒头的怯意,他现在绝不能退,也绝不能输。
阮梨并不清楚自己误打误撞炼出了法相,但身后恍若守护神一般的存在给了她莫大的安全感,干涸的丹田也仍然在连续不断地吸纳灵力,她手中的剑在轻声嗡鸣,这一次却不是因为无力抵抗,而是因为兴奋。
该她反击的时刻到了。
乌墨刚刚凝聚成形的魔气被一剑打散,他咬咬牙,这次连狠话都不敢放了,只尽力搜刮着看家本领,挥手召来一群形状可怖的魔鸟巫折,这些巫折鸟性情凶残嗜血,极其好斗,不用他操控就扇动着翅膀朝阮梨俯冲而去,它们身躯不大,但有极其尖长的喙部,能轻易撕开修士的血肉。
乌魔显然不是第一次跟这些巫折鸟配合着行动了,在战术上很有技巧,阮梨发现他有意逼自己走入包围圈后,在一剑刺穿两只巫折鸟的同时,一把将坤鸟扯了出去。
“去!”
养鸟千日用兵一时,小美半点不惧,昂着脑袋跟这些巫折鸟厮杀,只是它并不会飞,多少有点鸡肋。
但这点用处就够了,眨眼间的工夫,得以抽身的阮梨召出滔天大火,将巫折鸟一下焚烧了大半,她持剑冲向已经露出仓惶之态的乌墨,几招内便刺中了他几处命门。
局势霎时扭转!
乌墨越打心就越沉,暴露出的缺点也就越多,他心里无比清楚,知道自己这次必败无疑,但他怎么可能愿意折在这里,他是魔君,手里还有众多魔兵,他还要坐上更高的位置,怎么能死在这里!
“阮梨!”乌墨毫不犹豫地选择求和,欲望越多的人就越贪婪,也就越怕死,“我可以把赤龙涎给你,咱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你去找穆霄亭算账。”
他懂得祸水东引的道理,言之凿凿,“你父亲是穆霄亭杀的,派去太阴界的那些魔兵都是我的人,是穆霄亭要我那么做的,这次也是他要我杀了你,你放过我这一次,去找穆霄亭这个罪魁祸首吧!”
他必须要逃,乌墨一边试图转移阮梨的注意力,一边飞快思考着脱身之法,魔族的阴邪手段多,他又是堂堂魔君,保命的手段还是有的,阮梨想杀他没那么容易。
阮梨脸上毫无波澜,她只是站在那里,不带什么意味地扫了他一眼,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而后忽然拿出一样东西,“你应该能认得出来这是什么。”
乌墨看过去的视线霎时凝住。
是魔骨。
哪怕只有那么一小截,他也能认得出来,这是魔域众人一直在寻觅的魔骨,蕴含着魔尊穹冥力量的魔骨。
如果这截魔骨落到乌墨手上,他会威力大增,在几个魔君中脱颖而出,但现在这截魔骨出现在了阮梨手中,其意味不言而喻。
这会是他的夺命符。
如果早知道她会有这样多的底牌,乌墨绝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阮梨慢步走近,看了会儿乌墨脸上格外复杂惨烈的神色,慢慢把剑提了起来。
她只说了一句话。
“你这副表情真不错。”